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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起来像是骂人,对於孟扶荞和盛萤来说只是单纯陈述事实,盛萤拽了拽被子,将自己半张脸都埋进暖烘烘的被窝中,传出来的说话声轻轻软软的,“我是想让小玉去。用厉鬼的魂魄做个灯笼,让她提着走在社火表演的前头。”

社火表演对生人而言只是踩高跷、舞狮舞龙、跳傩舞等等娱乐活动,对孤魂野鬼而言却是一场盛大的祭祀,他们水流般汇入章禾古城,早几天就在大街上游荡,因为神智昏昧,并不担心伤人,可老这么飘着也不是办法,而且亡灵这么高密度的聚集对周围人多少有些影响,譬如突然消极的情绪、头晕眼花和一些小病小痛。

当然这些小病小痛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只是毁了游玩放松的心情,不算大事,盛萤比较挂心的还是另外一点……亡灵若是太多,祭祀活动开始之后百里挑一也难免惊到几个,眼下章禾古城如此热闹,出了事人员不容易疏散,对惊醒的亡灵而言就是屠宰场。

想要治根需要判官不辞辛劳,将聚集此处的孤魂野鬼全部超度,让小玉打一盏灯笼走在前面只算治标并非治本,有些像是借厉鬼来恐吓亡魂,正常情况下就像狼进了鸡窝,能驱得下位者四散而逃,减小密度。

孟扶荞不压抑自身下去走一趟差不多也是这个效果,甚至比厉鬼效用更好,波及范围更广,能让亡灵从“四散而逃”变成“抱头鼠窜”,深怕跑晚了沦为血屍的口粮。

实际上孟扶荞并不太喜欢孤魂野鬼,浑浑噩噩的吃起来就像白蜡,有股难以下咽的怪味。

很久很久以前孟扶荞甚至考虑过开家农场,将自己遇到的孤魂野鬼全都赶在一起养着,只要时间够长,总会惊醒一两只,然后冬天屯白菜似得省着吃,说不定几十甚至几百年不至於饿肚子,总比跟着“严於律血屍,宽以待亡灵”的判官强。

孟扶荞也曾想过自己跟亡灵到底有什么不同,值得每个人——就连契约的另一方看见自己都如临大敌。

厉鬼、煞、僵屍、旱魃……亡灵发疯之后这一系列的“进化”方向也动不动屠村屠城,几千年下来它们在数量上呈压倒性趋势,所有血屍加起来甚至不及一个零头,然而作祟的亡灵越多,判官对血屍的畏惧就越深,这里面的逻辑过於古怪,孟扶荞迄今没有弄明白。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人,难以站在完全弱势的一方思考这个问题,时间一长竟有些习惯性的麻木。

兴许是孟扶荞沉默了太久,盛萤转过头朝她看去,血屍枕在沙发扶手上,黑色的长发大部分散在身下,也有几缕绕过扶手垂落在地,即便室内开了灯,窗外的红色灯笼还是投进几分颜色来晕开了这片惨白,使孟扶荞身上笼罩一层暖光,鹅黄色的,像丝绒。

盛萤一时之间有些出神,等她反应过来后视线刚好与孟扶荞的对上,孟扶荞蹙着眉,“你看起来像是要把我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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