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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说不上来。”

江南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从上衣的口袋里引出来一根布条,缠绕在手底下的那捆枝条上:“那你就要多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

江南手捏着布条结结实实缠绕了七道后,又系上了个死结:“丫头,这就有大问题了。前些年,林子里种树总是活不成,我们就一直种一直种,想着种的总是比死得多,最后出乎我们的意料,慢慢开始死老树了。后来我们才发现虫害,驱虫之后才慢慢好起来。只有知道了为什么,才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周舟无助地望向江南:“可是我脑子里有许多种声音,许多种不同的答案。怎么做都有利弊,所以怎么做都是错的。怎么办?”

连说出这话的时候,卫婵的影子都缠绕在周舟的身上。

干嘛告诉一个陌生人这些话?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比妈妈更值得相信吗?

每当看见卫婵的眼泪的时候,恐惧和厌恶总是首先从心底里冲撞上来。

她的理性告诉自己这是鳄鱼的眼泪,这是卫婵逼迫的手段,这是她假慈悲的真残忍。

而后是无穷无尽的对母亲的后悔。

不,是忏悔。

她痛恨自己怎么能够去用这样的想法揣测母亲对自己的爱意。

累到抬不起头来也要继续坚持工作是她的母亲,忍着病痛从床上爬起来为她准备三餐的是她的母亲,看着她的成长为她高兴鼓掌的也是她的母亲。

卫婵为了她所付出的一切牺牲,每天都像是回马灯一样在周舟的脑海中重复,并源源不断地更新。

进而是对自己的失望和厌恶。

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明明得到了这么多还依旧不知满足,心里永远跳动着不安和寂寞。厌恶自己这不中用。厌恶自己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厌恶自己此时此刻在厌恶自己的样子。

所以她唯一想出来的方法是逃。

走得远远的,哪怕与这里的一切永不相见。

可下一秒浮在心头上的就是对自己如此想法的厌恶。居然要逃。居然要背弃疼爱自己的母亲。自己可是她唯一的孩子,竟然要逃。

多么可怜可悲可叹可怕的自己啊!

哪一条路,哪一个选择,都是错的。

她站在原地,两只腿胶着在泥潭里。

“丫头,那你就要问问你自己,更愿意相信哪一个。”

语罢,王陞的声音和砍伐木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两人的目光被他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