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舟的侯爵多半是个虚名,皇帝既然要限制将权,自然不会让她食租税禄米,只是祝将军的公爵不知是何时封的,有无禄米。
只听祝长舟道:“托王公公的福,太后娘娘那边还请多费心。”
王公公道:“奴婢只是带娘娘口谕,娘娘将门当户对的适龄男子都看遍了,才选出一个才子来,可惜侯爷芳心已许,倘使强求,反倒不美了。”
这话说得又委婉又直白,往重了讲就是说祝长舟不识好歹、私定终身。
封建社会的下人都是主子的口舌,王公公是这种态度,恐怕太后对祝长舟的善意也不多。
也是,谁会对一个和自己儿子争权的人怀有无私善心呢?
祝长舟好似没听懂言外之意,十分恋爱脑地道:“长舟与陆郎一见锺情,只想长相厮守。长舟粗人一个,哪里懂什么诗词歌赋,平白耽误了陈家公子。”
……这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似乎在说我五大三粗、不通文墨。
我於是也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道:“小姐乱中救我,一衡自然以身相许。昔年司马文君、张生莺莺,岂不俱是佳话?”
我和祝长舟挨得太近了,所以我很清楚地看到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本以为是举的例子不好,毕竟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后来当垆卖酒,张生莺莺也被曹雪芹借贾母之口一顿痛批,却只听王公公笑道:“陆公子可是想说司徒相如与卓文卿、王生和崔盈盈?”
……忘了这个时空的历史不一样了,我如今倒成文盲了。
“不错不错,”我就坡下驴、睚眦必报,“我与子昭都不喜读书,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祝长舟:“……”
祝长舟柔声道:“浚之说得是,你我也只有这身力气啦。不如与圣上、娘娘请安后,求个北边的差事,也算是为国尽些绵薄之力。”
我知道她这话是提前说给皇帝听的,但祝长舟细声细气、温柔小意的模样实在是引我不适——这简直难以接受,毕竟她前两日还把我揍趴在地上过。
我恪守“狼子野心”的人设:“好啊,说不准我也能弄个侯爷当当。”
厅内霎时一静,我立时反应过来——坏了,这话僭越了。
封侯是皇帝的事,我说得如此轻巧,就好似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虽然我确实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祝长舟敛了笑意,肃声道:“放肆!”
“公公莫怪,”祝长舟回护道,“浚之他……”
我忙接道:“乡野小民,口无遮拦。”
王公公似笑非笑:“幸得是咱家,若是旁人在此,少不得嘀咕公爷、侯爷家教不严呢。”
话已经说得很重了,一直没出声的祝将军——或者叫祝公爷——此时道:“请家法吧。”
我心下一咯噔,暗骂这吃人的礼教。这件事在我看来可大可小,但或许封建社会的结构不允许对皇帝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我也算是吃了个教训。这几日活得肆意,竟忘了此间风雨飘摇、虎狼环伺,容不得一丁点行差踏错。
所谓的家法,就是杖刑。三尺余长的刑杖一取出来,我就有点打怵。在家我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哪个舍得打我?委屈不由一股股涌上心头,我咬住下唇、掐住手心,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祝长舟一副心疼的样子,拉着我的手说:“陆郎,犯了错便得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