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莫名的恼怒,等我拨开这气愤的表层,才发现是深深的悲哀——战争来临的时候,命已经不是命了。
阿五的啜泣也就持续了一分锺,便红着一双眼道:“参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罢。”
想来她当真与阿六交情匪浅,而我半日之前才认识这九人,名字和脸都不太能对上,听说阿六没了,是感慨大於悲伤。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道:“回军营后你写个文书给阿六请个衣冠塚,把文书送到我帐里来。”
阿五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冲冲不肯掉:“谢参军。”
我九人便顺着地道回去,前线还没退兵,在城内都听得见金戈画角之声,血腥气和着火焦气被北风席卷而来,熏得我胃中翻滚,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我快步跑到帐中,扶着盆干呕,月麟又是揉穴位又是用热水给我敷脸,我呕得说不出话,直冲她摆手。
想来我箭射皮车那一仗,还是小巫见大巫。怎么形容这漫天的血腥——比猛然掀开带血丝的生肉的保鲜膜所涌出的血混杂组织的味道,还要猛烈一千倍、一万倍。
我低着头喘气,生理性的泪水淌了满脸。
——是闻一下就勾起血液里对死亡最大的恐惧的味道。
月麟给我抚背顺气,我扶着她缓缓挪到椅子上。
——是生人一窥阎罗殿的味道。
我瘫在椅子上,闭着眼微声道:“前线可有军报?”
月麟道:“传了两次左右翼增援,余下的婢子便不知晓了。”
她鲜少在我面前自称“婢子”,我乍一听还有些不适应,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情报她的身份是无从得知的。
我本也没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军机秘要,这个增援是原先商议好的,目前看来没有太多的变数。
那这个血腥气为什么这么浓烈?总不能全是朔荇人的血。
我其实坐不太住,又自知帮不上前线什么忙,又焦虑又无奈地坐了半晌,灌了碗药,听见月麟说大军回城了,才从椅子上弹起来。
月麟向来心细,早在帐外为我牵好了马,我用面巾掩住口鼻,顶着不适往北城关打马而去。
越往北走,那种腥臊的气息越浓,我口中泛酸又有些想吐,勉强忍住了。
北城关果然已经打开,祝长舟的马走在最前,我连忙迎上去,只见她银甲染血,脸上也不甚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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