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明白了言外之意,便不再做欲直视圣颜的逾越之举。只是,皇帝当时乔装的是谁?我把记忆一点点往回倒带,在定平城,除了祝家人,我见过洒扫道人、周永英、王槐、剔牙大哥三人,都不似皇帝乔装。
我再往更远的时日想,霎时明白了——我来到这个时空所见的第一人、被我视为难兄难弟的林充!
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想来,林充十七岁,皇帝也十七岁,这一点他倒没有骗我。林是国姓,但这个姓很常见,我从没有往这个角度想。再加上,那时他说他叫林充,字裕和,而外朝三殿的名字就是太充殿、中裕殿和守和殿。
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我想通此节,立时翻身跪地:“卑职冒犯圣上,求圣上责罚。”
哪里有什么冒犯之举,不过是和他称兄道弟。我背后冒了些冷汗,开始回想自己当时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糟了,当时和林充讨论过皇帝为什么容忍祝家做大,若是他追究起来,我多少要担个揣测上意的罪名!
“罢了,朕不追究,”皇帝道,“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朕见陆卿才思过人,朕赐你尚方宝剑,代朕彻查落璮城炸山一案,望卿不负朕的重望。”
我只好行礼道:“谢陛下隆恩,卑职领命。”
皇帝下位托住我的臂膀虚虚一扶,笑道:“还自称‘卑职’么?”
我闻弦歌而知雅意:“臣多谢陛下。”
真是可恶的封建等级制度,连称臣都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皇帝道:“朕给你拨两个人做左右手,一位是都察台右都御史宫峥明,一位是兵部侍郎邛礼。他二人虽然官在你上,但陆卿有钦差剑,不必怵他们。”
我又是一通谢恩,皇帝便言说乏了,我心领神会地告退。
出殿来,赵富贵送我出宫,那小子惯是个捧高踩低的,一路陪笑,指望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犯不着开罪他,还十分上道地塞了一块银子:“我本是待罪之身,身无长物,公公别嫌弃。”
赵富贵笑着收了,说了些吉祥话。
我听得无趣,往远处看,天色由红转黑,用小说里用烂的一句话说就是“要变天了”。
在殿中未及细想,皇帝这番安排别有深意。先是提及旧日缘分,一是告诫我他知晓我曾经谈论圣君的错处,二是点明他的立场正如他当时提的那样,就是削弱祝家势力。我别无选择,要么帮他打压祝家,要么死罪斩首。
然后让我去落璮城查那桩案子,一是趁着马上武选的时候把我调走,不让我有笼络武选选手的机会,完完全全做个“天子门生”。二是市恩於我,让我亲自报仇。当然,这也是个考较,试我忠不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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