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道:“你这是何必呢?”
陆凤童并不理会我,转而对陆夏山说:“义父,人说擒贼先擒王,何必大动干戈?”
陆夏山如今哪有一点醉意:“是矣。”
我这时哪里还能不明白,我大摆筵席是为了将嫌犯一网打尽,而这也恰恰中了某些人的下怀。以他们的视角,这叫瓮中捉鳖,我这叫作茧自缚、给他人做嫁衣。
我不肯在口头上落了下风:“你说贼,谁为贼?”
“窃钩者诛,”陆凤童讥道,“窃国者侯。”
“朕何来窃?”
陆凤童此时全然没有从前做哑娘时的可爱,一双眼里满是冷漠:“谁与你斗嘴,你自束手,也省得我多费功夫。”
我不怒反笑:“就算朕束手,这文武百官也不愿朔荇当中原的王罢。”
这句话好似平地起惊雷,原本醺然的官员霎时叫嚷开来。
陆凤童自然也非孤身一人,有其随从大喝:“休得喧哗!想想尔等家眷尚在后宫!”
场内又是一静。
我倒是缓缓放松了下来,往椅背上一靠:“返祖,凡起兵当以义字为先,而非诡道至上。”
陆凤童忍了忍,没忍住:“我叫芙菹,不叫返祖。”
我着实没记住陆凤童的朔荇名。祝长舟跟我说,陆凤童是陆夏山在逃回朔荇时,行至成朝和朔荇边界处捡到的弃婴。
我就当没听见:“就算朕把这个位子让给你们,朔荇坐得住么?”
陆凤童冷声道:“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有人胆敢反对,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
我心想,这倒是和上辈子做派一样。我此时也不敢打什么青梅竹马的感情牌,恐怕她早看出我是冒牌货了。她是何时发现的?
我略略一回想,倒真有些端倪:我在朔荇与哑娘第一次见面时,哑娘是在我手中写字,按说多年的相处,陆一衡定然是会手语的。
她那时就知道了?总不能看一眼就知道?
再往前推的话——赵致死前跟我说,生璮县当铺走水那日,周鸢娘曾出现过。而这个周鸢娘,“手部非常灵活,灵活得有些奇怪。她开口前手会先不自觉地比划两下,然后又硬生生把双手绞在一起”。
一个人,为了降低他人的疑心,装了很多年哑巴,把手语刻进了骨子里,那么正常开口说话时,就不自觉地先比划。
那日的周鸢娘,就是哑娘。
困扰我数月的谜题终於有了眉目。想必是那时哑娘见过北山下我的一举一动,从而断定我并非原装。
哑娘为什么要乔装成周鸢娘,接近当铺呢?
一息之间,我念头千回百转,但此时境况容不得我多想。
我去看祝长舟的神色,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安安静静地当个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