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十只猎犬在水对岸一字排开,流着哈喇子冲这边狂吠,被评价“仅此而已”的谢岍感觉那些犬的口水都快要隔空喷到自己脸上了,於是身体往后挪了挪,从衬袍上扯下块衣料捂住脸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声音沙哑冲对面那个坐在汗血宝马上打量自己的人大声喊说:“小孩,你能不能把这些畜牲往后稍微撤撤?”
几十只猎犬狂吠,头都快炸,也可怜她一口气奔命三天三夜,中间滴水未进,此刻还能说出话来真是祖师爷保佑了。
东厥汗储黎哥实际年龄比谢岍小八岁,粗犷的胡须让他看起来比谢岍年长,他体格魁梧而壮硕,是标准的边部英雄形象——如果他再真刀真枪经历几年战火淬炼的话,其实他身上有他哥哥的影子。
闻得谢岍言,年轻的东厥汗储一抬胳膊,盘旋在谢岍头顶那只鹰隼像只小宠物一样落到他戴着铁护的手臂上,然后洋洋自得地从主人手里得到一块生肉犒劳。
“我叫黎哥,东厥老汗是我的父亲,”黎哥挥手让手下人带猎犬后退,又振臂重新放走自己的鹰,那嘴流利的汉话说得与谢岍殊无二致:“果然是你,谢将军,周人说你身死,我起初就是不信的。”
“你就是黎哥啊,那你还挺厉害的。”谢岍似乎真的跑累了,就这么不挑不拣原地坐下,隔着条两丈宽的河与黎哥说话,心里觉着这小孩也挺有本事,能把自己追出这副狼狈德行。
实际上她此时压根不想说话,她又饥又渴又累,刚也只是用河水漱了漱口,在这个地方乱喝水搞不好会出人命。
黎哥这个人也是奇怪,也不知道是太过自信还是怎么样,见谢岍坐地上,他也翻身下马,坐在了手下人给他摆放的马扎上,嘴里边说着:“你家里人太会演戏,尤其是你的哥哥谢大帅,若非你……”
他嘴里磕绊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姚佩云的称呼,於是直接说:“若非姓姚的女人得了离魂症,我是真的不会相信你摔崖身亡的消息,甚至直到刚才见到你之前,我都无法确定我追的人是否是你,谢二将军。”
离魂症。
这几句话对谢岍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谢岍曲起两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掌根托着没受伤的另半边脸,没接黎哥的话,反而看着他手里的水囊酸溜溜说了声:“待遇真好。”
谢二将军在心里直骂黎哥臭小孩,这没事往人心上捅刀子的本事他是跟谁学的?真是欠收拾,欠收拾!
“还好吧,”黎哥拔开水囊喝口水,被带偏说:“如果你能回到大周,那么按照他们对你的封赏,你的待遇会更好。”
“算了吧,”谢岍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暂时不想回祁东。”
黎哥问:“为什么?”
谢岍说:“我怕有人会把我的胳膊拧成三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