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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宽心大肺,从不多想刘叔叔那些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反正他夫妻二人多年就是这样吵架吵过来的,奈何舒晴心思敏感,由是更不想在家多留,某日她偷偷收拾包袱准备离开,这才发现自己身份文牒不见踪影。

她去找阿娘,阿娘大方承认拿的她身份文牒,并且退了她租房,阿娘仍旧态度坚决,勒令她在家休息,也好看着她,不让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她不明白阿娘为何非要她在家,弟弟偷偷告诉她,之前大夫给她看病,说她腔子里气阻血淤,最好办法是吃药化开那团淤血,最坏是吐出来,至於心中郁结之气,则非三五个月能轻易消除。

阿娘不让她去当差,另一方面也是怕她公务劳碌,被胸腔里的那口淤血从此撂倒。

舒晴当然不想死,於是乖乖听话在家休息。

没多久,赶上刘叔叔父亲亡故十周年祭,十周年是最后的大办,家里本要摆席,刘叔叔小气,跟乡里乡亲关系也不好,没几个人愿意主动同他来事,故家中只打算摆三两桌,喊刘叔叔两个弟弟家过来把事简单一办。

忌日前两天,家里要炸肉团,阿娘安排她往油锅里丢团,刘叔叔烧火并不停翻肉团,阿娘还要抓紧时间去处理羊肉,弟弟在屋里温书。

多年来舒晴几乎不做复杂的饭食,自然不会团肉团,有些笨手笨脚,被刘叔叔不耐烦地赶起来:“这么大个人啥都不会弄,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去做当午饭吧,我要吃打卤面,用你阿娘处理好的羊肉。”

舒晴一只手上沾满黏糊糊的面汁,被赶起来后有些不服:“丢面团而已,我可以学。”

“哪有时间让你学,滚滚滚,”刘叔叔被油锅里迸溅热油点子烫了手,更加不耐烦,拿着筷子的手用力一挥,刚离开油锅的筷上甩出的热油点子正好甩在舒晴脸上:“去做饭,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舒晴用力抆脸上被热油点子烫到的地方,咬牙说:“吃拉条子吧,我不会打卤。”

刘叔叔是当年从中原迁居到祁东的汉人,饮食上偏中原,多爱吃中原风格的面食。

听见舒晴反驳,刘叔叔更不耐烦,瞪眼呵斥说:“不会打卤,养你这么大你会干啥?!”

舒晴从小就怕刘叔叔瞪眼骂她,长大后明知道眼泪无用,被刘叔叔骂嚷时仍旧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蓄上眼眶,她低下头低声辩驳说:“我只是不会打卤子。”

刘叔叔瞪着她,最后抬手指门口:“不会做就滚,离开我家,滚!”

她知道刘叔叔嫌她在家白吃白喝不挣钱,她也理解刘叔叔挣钱不容易,她早就想管阿娘要出文牒离开这里,可阿娘如何都不肯放她走,说怕她再学坏,她也体谅阿娘想让她休息的好心。

可舒晴想回军里当差,军里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刘叔叔怒气腾腾,舒晴转身看眼兀自在厨房屋忙碌不休的娘,最后低着头走出阿娘家的门。

祁东这么大,除了军衙她还能去哪里?她没有家啊。

一个人时会觉得自己其实非常坚强,只要咬着牙不说苦和难,就可以独自闷头走出好远又好远,走过一年又一年……

直到流着眼泪抽噎着把曾经的委屈和酸楚说给眼前人听,舒晴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坚强和勇敢都是努力装出来的,她的内心敏感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