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在门口那一看,这说话的是个银发白眉的老人家,难道他就是云雾老人?
「哼,你刻薄阴毒,如今是受了天遣,你那孙儿之伤,连你都治不了,如今也只能来跟我龙家抢福星吗?」
云雾老人刚要说话,转眼却看到韩笑站在门口,他不理余嬷嬷,迳直对韩笑说:「你弟弟韩乐的病,是想治不想治?」
韩笑倒没细想这云雾老人怎么认得自己,只听说弟弟病能给治,自然是欣喜万分,她噗通一声跪下:「请神医救救我弟弟。」
云雾老人斜睨了一眼余嬷嬷,话却是对韩笑说的:「那就带上你弟弟,跟我上山。」
韩笑喜出望外,没料到这只一日的功夫,事情竟然峰回路转了。
「且慢。」余嬷嬷大声喝:「聂明辰,你对我家主子见死不救,如今却想从我这里抢走福星救你孙儿,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云雾老人冷冷一哼,韩笑心里惊疑不定,她一直坚信,只有医术才是救人之道,什么福缘之说皆不可信。难道这个云雾老人也信偏术?为医之人怎能如此?
云雾老人没理会余嬷嬷,只问韩笑:「那个龙家小子醒了?」
「是的。」韩笑赶紧规规矩矩答了。
「怎么醒的?」
「兴许是撞击导致头部淤血清堵,因而苏醒。」韩笑嘴一顺,差点又说这跟福星没关系,可她心里想着,万一云雾老人也为福星之说才愿意救弟弟,那冒充一下福星也当可为。於是硬生生把后半句给咽回去了。
云雾老人点点头,韩笑没琢磨明白他点头的意思,却听他说:「很好。韩笑,你的求医条件没一样符合,但我能允你上山为仆,换取你弟弟的生机。」
「聂明辰,你莫欺人太甚,韩笑是我龙家侍妾……」那余嬷嬷话未说完就被云雾老人打断:「强掳而来的侍妾?你也真好意思。有卖身契约?有行礼圆房?」云雾老人丝毫不客气:「韩笑,撇开你弟弟的病不说,在这龙家,你能好吃好喝,享享闲福,而上我云雾山,你需照顾病人,学习医理,培植药草,辛苦是自不用说的……你选哪样?」
韩笑眼睛一亮,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我能学习医术?」
「我云雾山的人,就算是扫地的杂役也得会点治病之道,你来是不来?」
韩笑连连磕头:「谢神医恩典。」
余嬷嬷在一旁怒目而视,却不再言语,云雾老人又哼道:「这百桥城是我聂家的地盘,老太婆,你龙家小子的病既然已经解掉病根,之后散淤通脉,好好调理便可痊癒,你们那几个草包大夫就能把他调治好。差不多的,收拾收拾也该离开了。不然你们招惹的那些土匪刺客的,把这百桥城糟蹋了,可怎么算?」
余嬷嬷咬着牙,显然忿恨至极,却没再逞口舌之利,只恶狠狠的道:「来人,送客。」
韩笑和韩乐姐弟,又跟来时一样,被人粗鲁的往门外推。可这次,他们上了云雾山的马车,终於踏上了那块梦寐以求的土地。
云雾山,神医居。这上了山才知道,山上的地势如此复杂,七拐八转,终於才见到建筑和人烟。在山下往上望,是绝看不出来山上竟然有一座座居院连绵,一块块药圃菜田。
韩笑与韩乐这一路还是有些忐忑,这是治病救命的最后机会了,不会再出什么意外吧?云雾老人正颜坐在姐弟俩对面,一言不发,看似心情并不好,韩乐在马车上被晃得头晕,忍不住跟韩笑说:「姐姐,灾星被人赶,福星被人抢,哪样都不好。」
他声音再小,云雾老人还是听到了,他冷冷抬眼看了他们姐弟一眼,却没说话。马车驶了良久,终於停了下来。
有仆役过来抱了韩乐,一个自称叫连翘的小丫环过来,领着韩笑姐弟到一小屋里安顿好。待他们收拾安置妥当,稍做休息,连翘又给布了晚饭,吃完之后,她领着韩笑走到近小屋的一个院落前:「韩姑娘,神医先生在此等你,你弟弟我会代为照顾,别担心。」
韩笑点头谢过,抬眼一看,这院门口有个匾,写着「岩筑」两个大字。
云雾老人已经站在院门处等着韩笑,他告诉她,这里面住的是百桥城城主聂承岩。韩笑心里一动,她敬仰的大人物,一直未得见着庐山面目,如今只近在咫尺。
「从此刻起,阿岩就是你的主子。」云雾老人显然吸取了余嬷嬷的经验,他掏出张卖身契来,韩笑仔细看了,痛快的签字画押。她为奴为仆许多次,这一次却是有些激动的,她的主子,可是聂承岩啊。只是外传聂承岩建百桥城是与云雾山对立,可如今看来,云雾老人也姓聂,且一口一声阿岩,想来应是关系匪浅。
「你的主子死的那天,便是你带着弟弟下山的那天。」这是云雾老人的条件,韩笑不疑有它,用力点头。
可老人接下来又说:「今夜是阿岩的生死夜,他若能熬过今晚便能活。」
韩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聂城主将死?原来弄了半天,她真的又是被用来冲喜的?不是说不论病得多重,只要云雾老人愿意治的,都能救活吗?
韩笑直视着老人,虽然心里慌乱又紧张,但还是直言不讳的问了:「神医先生,我弟弟的病你还没看呢,真能治好吗?」
「百桥城崔、李、陈、王四位大夫都与我说过你弟弟的病症,我若没把握,不会让你上山。」老人把韩笑的卖身契折好收起,说道:「你弟弟的病需慢调缓治,这需要时间,所以只要他能留在云雾山上,便是死不了。」
韩笑明白这言下之意,若聂承岩活,韩乐便有机会活,这是以命赌命。可是再渺茫也算是有希望,而韩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她冲老人点点头,表示接受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她们姐弟俩是弱势一方,接不接受都只能如此。
於是老人领着韩笑进了院子,院子很大,连进两层,这才到了主屋院落。这院落里站着几个仆役模样的,还有几个儒装背着医箱的似是大夫,见到老人都低头叩首行礼。老人没看他们,只在主屋前站定了。
一个大夫模样的过来把一只医箱交给韩笑,嘱咐道:「姑娘,公子的毒从戌时会开始发作,你得把这箱里浸了药汁的布巾卷起放他嘴里,以免他伤到齿舌。香是提神助气之用。他的外伤已无碍,其它该用的药都已用过,你一人守着,请多费心。」
韩笑有些慌了,又是毒又是伤的,居然独留她一人守着?她急忙问:「我一个人吗?可万一有些突发的病症,我不知如何处置……」
「姑娘,公子的伤和毒,能用的药都用尽了,今晚是生死夜,他撑过去便有生机。我们都在院子里候着,真有急症,你唤一下便是。你切记,不可让他睡过去。」
生死夜!她的机会只有一夜!
韩笑转头望向云雾老人,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心思,他只对韩笑道:「进去吧。」
韩笑僵着腿,暗自咬牙,迈进了那道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