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承岩又一瞪眼:「有说给你吃吗?你这么笨,饿死算。是我要吃的,吩咐他们去做。」
韩笑乖乖应了,跑出去交代好又回来。聂承岩接着喝她:「去洗澡,然后回来给我换新被单。」
韩笑打个冷颤,这么晚,肯定没热水了。但她还是应了,转身去外屋小箱子那拿自己的衣服,准备转到仆役澡房去。刚往外走,听得聂承岩唤她:「你到哪里去?」
韩笑抱着衣服站在里屋的门口:「主子,我去洗澡。还是先给你换了被单再去?」
「到后院温泉池子洗。」
韩笑一惊:「那,那是主子的池子。」
「这么晚了,你要是到了外头去,冻成个冰疙瘩回来,把我染病了怎么办?」
韩笑刚想驳不会的,却又被聂承岩斥道:「前些日子才病一场,这会子逞什么强?去,若连这个我都使唤不动你,我还是什么主子。」
韩笑抱着衣服呆立片刻,终於道:「谢主子。」她逃跑似的冲到后院,院角处有个亭子,亭子后面是个天然温泉池,池边搭了斜斜几阶台阶,顶上砌了了假山,遮住了一半池水。韩笑时常来这取水给聂承岩净身,每次都对这艳羡不已,但绝没想到自己也有能够泡这池子的一天。
她不再冲疑,脱了衣裳跳了进去,温暖的水流摩抚着她的肌肤,舒服的让她直想叹息。她干脆散了发,将头发也一并洗了。怕聂承岩久等,她的动作很快,但她一边洗着,一边忍不住回想起刚才聂承岩温柔抚摸她的头的样子,他的眼神温柔,她的心跳很快。
月色很美,她无暇多看,可脑子里止不住一遍一遍回响着聂承岩唤她「笑笑」时的感觉,该是水温太过了,她觉得很热,脸很烫。
爹爹说的「笑笑,你要勇敢」,和聂承岩的那句话重合交织一起,韩笑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刚才竟然觉得,聂承岩和爹爹一样,都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韩笑匆匆洗完,跳上岸边火速穿衣,她忽然间很看不起自己,主子对她这般好,她却闹不明白的存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啊。她使劲拍拍自己的脸,用力告诉自己,主子是百桥城城主,是大人物,是她的主子,是她该专心伺候照顾的人。
虽然她还不是太清楚自己想的是什么,但那种可能性让她慌了,她穿戴好,深深呼吸几口,对自己说:「韩笑,莫瞎想,莫瞎想。」
屋子里,聂承岩看着韩笑抱着衣服一溜烟跑掉了,他吐了口气,有些暗恼自己说话太凶,似乎是把她吓着了。可这丫头明明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今天偏偏胆子小了起来。聂承岩皱着眉,心里那种烦燥又冒了出来。他下意识的看看铃带,是了,已经换成紫色的了,他今天每次一抬头都看到是黑色的,烦得不行,他怎么了?他真成笑笑的爹了?
他伸手从枕下拿出那个装耳坠子的袋子,握在手心里。他有些记不清,今天有拿这付耳坠子吗?他想不起来,心里更烦躁,脚上也忽然觉得痛得厉害。
韩笑一进屋,看他的表情,忙问:「主子,是脚又疼了吗?」她奔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脚腕:「今天药都按时吃了?有没有点穴?药汤熏脚也做了吧?」她问一句聂承岩就点一下头,她为他在着急,他一下又觉得很复杂,似乎不那么烦了,似乎却又更烦。
什么都做过了,那疼也是没办法的事。韩笑只好道:「主子,你且忍一忍,一会就不疼了。」聂承岩咬着牙不说话,韩笑只好转身去柜子那翻被单。
刚打开柜子把东西拿出来,就听见聂承岩唤她:「韩笑。」
「是的,主子,奴婢在。」韩笑认真应了,奴婢二人咬得格外清楚。
聂承岩盯着她,盯得她心里有些发毛,然后听得他说:「你过来。」
韩笑走过去,聂承岩伸手把她拉过来,抱住了。韩笑吃了一惊,却不敢叫,心里头小鹿乱撞,聂承岩没说话,只是静静抱着她。过了好一会,韩笑终忍不住问:「主子,这样脚会不疼吗?」虽然问题荒谬,但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会。」聂承岩答得很快,把她放开了。
韩笑其实是很想问为什么要抱,可她不敢。聂承岩把她放开,忽然道:「我累了,要睡了。」言毕撑着身子就要躺下来。韩笑赶紧扶了他的脚,帮他伸直躺平。
「你出去,别扰我。」聂承岩埋头就睡,语气中满是不耐。韩笑咬咬唇,觉得心里又难过起来,她转头看看柜子里刚拿出的被单,想说被单还没有换,但她不敢。她放下床缦,轻悄的退了出去。
甘松把面送了来,韩笑在外屋一个人坐着吃,她刚回来的时候,还想着要跟主子说说今日的所见所闻,觉得好多话要告诉主子,可到现在却是一句都没有说。
聂承岩在床上睁着眼睛,刚才抱着韩笑的柔软触感还在,他说了谎,他抱着她的时候是觉得脚没那么疼了。可是他觉得不应该这样,他手里还拿着芸儿的耳坠子,或者是芸儿让他不疼了。是吗?他觉得他又说谎了。
静悄悄的夜里,他听着韩笑在外屋吃面的小动静,听着她收拾完毕轻手轻脚回到门口小榻睡上,他想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想着她大声说「好的,主子」时的表情,他觉得心里又是痒又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