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有主子护我呢。」韩笑笑笑,安慰他。
「哼,你到如今还指望公子。我早跟你说过,就算平常我们对主人家是重要的,到了关键时候,我们也是可以被舍弃的。眼下这桩,可不就是明明白白的例子?」
韩笑不想费口舌与他辩,只道:「那还有福星护我呢。」她笑笑:「石大哥,好人也会有恶念,坏人也会有善举。我虽一心只看好的,但眼力架还是有的,不然,我怎么能带着弟弟活到今天。你放心走吧,为避耳目,我不再来了,你多保重。」
韩笑这次是真开了门走出了屋子,石耳握紧手中的地图和玉牌,心中百般滋味。好半晌,他捂着脸又是想哭又是想笑,他十八岁上得山来,混了十年,从一开始被欺负到后来他欺负别人,在这里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拉帮结派,相互利用的事,他看得太多。
医术高明又如何,病人不过是赚钱的金库,是大夫表现医术的道具,是巴结神医先生的筹码。谁会把谁放在心上,对你好就一定是你有用处。这么多年,他深谙此道,当初绿雪初炼,要药仆试毒,他听说此毒厉害,便做了手脚,让当时挑人的林大夫选了别人,果然那人死了,而他逃过一劫,他能做到药仆首席,可不单是他体质抗毒力强的原因,平素里的手段也很重要。
可如今这些,他在这山里头学到的这些,竟然敌不过一个小女仆的坚韧信念,他竟然愿意相信,还是会有人对别人真心以待,没有利用,没有算计。
石耳低头看了看写着穆远名字的玉牌,心里有了计较。
韩笑出了石耳的屋子,又拐到院里的另一角。这习诊院是各医仆和大夫们学习的地方,不能跟在神医先生身边的,便会在此习课,这里算是云雾山上的学堂。言杉是戴罪之身,不能送到医馆里养病,便被放在此处,由素医们照顾。
韩笑找到了言杉的屋子,门口有两个守卫,一个云雾山的,一个聂府的。守卫并没有阻止韩笑进屋,屋里有两个素医在照应言杉,韩笑见过却叫不出她们的名字。那二人见韩笑进来,似乎有些不自在,点点头没说话。
韩笑静静看了一会言杉,忽然道:「能让我跟言大夫单独呆会吗?我有些话要问他。」
两位素医相互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道:「言大夫的神志不是太清楚。」
「无妨,我明白。」韩笑镇定自若,坚持要问话。两位素医又再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抿抿嘴出去了。韩笑转头把房门关上,两个素医似乎有些不安,在外头张望着等了半天,终於看韩笑出来了。
韩笑表情似笑非笑,也没再跟她们打招呼,直接走出了院子。两位素医赶紧进屋里瞧,一切如常,言杉倒是醒着,虚弱的没说话,过一会又睡过去。他到底跟韩笑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会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两位素衣低语商量,不知这事该不该上禀才好。
韩笑可没管她们,她站在院门外,忽然回头望。若如石耳所言,这山中明争暗斗,那此处医仆药仆大夫来来往往,必是口舌事非之地,云雾老人与聂承岩行事皆有其用意,韩笑觉得这言杉和石耳都安排在此一定非偶然。她望着院内,数人走过,却无人对视她的目光,倒是石耳站在屋门口,抱胸靠上门上,看着她。韩笑冲他点点头,抿嘴一笑,转身离去。
不过一日工夫,韩笑与言杉密谈后神情诡异的离开一事,由素医馆开始,传遍山中。
当天夜里,云雾老人下令将石耳放出,允他回自己屋住。可石耳出来后第一件事,是强拉的其他药仆为他放风,他自己偷偷跑到了言杉在医庐的住所,不知做了什么。这件事,也很快传了出去。
传言传到了聂承岩的耳朵里,霍启阳来报的时候,韩笑正给聂承岩的脚做药熏,聂承岩没遣开她,直接让霍启阳说话,故而韩笑也知晓了石耳的动静,这让她暗暗心惊,不知这家伙是何打算,要逃了,怎的还闹出事端来。
而自那次对话后,聂承岩也闹不清自己为何待韩笑有些小心翼翼起来,言行举止皆收敛不少。他甚至还会屈尊陪陪韩乐,教他打打算盘读读书。韩乐一边学一边高兴的喊,等他学会了,以后可以给卖猪肉的姐夫算帐。
卖猪肉的姐夫?聂承岩当天用饭时看见猪肉便觉得没了胃口。不过让他有几分高兴的是,在用石耳试毒之前,那幕后之人的调查终於有了进展。
说回言杉的伤,的确是伤得颇重,但因救治及时,本也无丧命之忧。但他被救回后心情郁结、惶恐不安,不知怎的,这伤势过了五六日也未见有好转。四名素医轮流当值照顾他,对他的伤情很不解,但报了神医先生,云雾老人明显对此人的生死并不关心,於是大家也就听之任之,略尽人事。
这日言杉晕晕沉沉,睁开眼看得那人立他床前,他费劲的左右转头看看,屋内再无别人。他想了又想,黯然神伤,终忍不住开口道:「芝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