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若无
韩笑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好像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梦里她一会变成神医先生对着众大夫指手划脚,一会变回自己在给个病人治病,那病人的脸变来变去,病症也古里古怪,一会胳膊没了,一会心不见了,一会是中毒了,可她却觉得明明只有一个病人。总之这一觉睡得,她跟绕着山跑了三圈似的累。
天色刚透着青色时她便醒了,坐起来有些迷糊,想了半天没想到是怎么回来的,倒是猛地念起不知那林芝的毒症如何了。
她匆匆爬起,看自己竟然没脱衣就睡了,跟上回一样屏风也展着挡在她的榻前,就连她亲手写的家训也都贴着,韩笑挠挠头,难道她又被罚了?
稀里糊涂洗漱完,她清醒过来,看看天边刚泛白,林芝今日第一碗药的时辰还没到,她还有时间做些事。先把聂承岩昨日换下的衣服洗了,然后轻手轻脚进了屋收拾,打来了热水,高高架在碳盆上温着,又给聂承岩的椅垫子换了新布套,把椅子抆了抆。然后偷偷的打开床缦,却一眼看到聂承岩睁开着眼睛看她,吓了一跳。
「主子,你醒了?」
「你一晚上动静这么大,哪能睡得好。」聂承岩似是不高兴,等了半天听她干活的动静,却不来看看他。但他几乎每天都有不高兴,所以韩笑也习惯了。
「奴婢做了好多梦。」
「哼。」他当然知道,她爱说个梦话,他听得梦中似乎很多人,但是没有他,这真真是气人。
「主子再睡会吗?我要去习诊院了。」
「我起了,替我梳头更衣。」他的要求很正当,韩笑没得推,赶紧快手快脚的伺候他起床,可聂承岩起床速度比不得常人,光是如厕就比别人费时候,再加上他喜洁讲究,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已经亮了。
韩笑收拾完,道:「主子稍待,一会秦艽来给主子点穴按摩。那奴婢先去习诊院了。」
「先伺候我早饭,去吩咐布菜,让乐乐也来。」
韩笑一愣,暗自着急,但不好驳,赶紧去张罗。饭桌上,韩笑一顿猛塞,那吃饭的速度让聂承岩皱了眉:「慢点,吃饭好好吃,赶什么赶。」
韩乐在一旁猛点头,太好了,姐姐的这些毛病他人小言轻,说了向来不管用,可现在是城主大人管着她,看她吃饭还能不好好吃不?
韩笑偷偷白了弟弟一眼,这小家伙胳膊往外拐了。虽然被训,但她还是有些急,往嘴里再塞两筷子小菜。
「我吃饱了你才许走。」聂承岩一句话终於灭了她的念头。韩笑如坐针毡,韩乐撇撇嘴看着,终於有些同情。「城主大人,你不是答应了今天教我算帐的吗?要不我们吃快点。」
「我现在可不就是在算帐?你可以学。」小孩子的面子没人给,聂承岩很痛快的把韩乐的变相帮腔挡了回来。韩笑和韩乐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顿简单的早饭磨磨蹭蹭的终於吃完了,韩笑终於可以出发,临走却又被聂承岩叫住,她停了步,等着他发话,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韩笑又想走,又被叫住,这次让她挨近跟前,想了又想,道:「要沉住气,这毒无论是什么,事情定然还有后续,别人的生死你管不了,自己的安危可得顾好了。别忘了,你还有弟弟呢。」
韩笑用力点头,轻声问:「主子,那能不能,你帮我问问神医先生,乐乐的腿,什么时候才能好?我觉得……」她咬了咬唇,后面的话没说,但聂承岩却是知晓的,他心里一沉,这两姐弟,果然觉得老头留了一手。
「嗯。我问问。」聂承岩想说的不是这句,可不知怎的,跟她相处的越久,有些话反而越不容易开口说。之前想认识她时肆无忌惮的劲头,好像找不到了。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他觉得被束缚,他昨晚去找她,也是有话说,在屋里想得好好的,结果见了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如今,豪气的承诺,他也觉得难以启齿,是他竟然开始在乎?还是他没把握?聂承岩看着韩笑走出房门的背影,觉得情况对自己很不妙。
韩笑出院子前拐了个弯去看了眼韩乐,韩乐没拖她后腿,只抱着她,给了她三个字:「要小心。」韩笑摸摸他的头,这个弟弟,可比她懂得用心思。
待韩笑赶到习诊院,林芝已经服过药了,她的脸色比昨日还难看,惨白里透着暗青,似乎一下老了几岁。薛松正给她拔针,每一针俱是黑的,刚收了针,林芝忽然抽搐起来,接着把刚喝不久的药全给吐了,直吐得胆汁都出了来。众医仆拥上来一通收拾,薛松吩咐继续熬药,喝不进,也得灌了。韩笑看得林芝的惨状,心里不由得唏嘘。她诊了林芝的脉,又看了她的眼睛舌头和手,林芝今日虚弱的厉害,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韩笑观察完了,跟着薛松退了出来。
「她的初期症状跟公子的很像,但比公子的毒发速度要快。这才第二日,已经如此虚弱了,今天早上连药都喝不下。可当初公子的伤可比她重得多。」
「会是什么内力或体质的关系吗?」
「现在说不好,她有个症状是公子没有的。」
「是她变老相了吗?」
「对,但她的脉太弱,我现在也说不准她是真老相了,还是因为虚弱面色差造成的错觉。」薛松顿了顿,忧心忡忡道:「如果这个毒不是绿雪,那就太可怕了。」
韩笑心里也一冷,如果这毒不是绿雪,就表示有个与云雾老人一般的高手炼出了巨毒,如若这毒在山外流传,那得有多少人无辜受害?
「若真不是绿雪,只不知这换毒的人是何意思?」薛松念叨着这句话的时候,聂承岩那边刚收到龙三传来的信函。信中表示,他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查证,且在认真对比过聂承岩给他的绿雪毒症特征后,终於可以确认,大漠出现的毒,是绿雪。线索指向二具屍首,一具是近一年前百桥城见面时他听说的那个,另一个则是近日发生,依死者身份调查及屍首情形看,怕是验毒。
聂承岩把信看了两遍,而后将自己独自关在屋里半天。午后,他把霍起阳叫了进来:「那个从药房众仆里找出换药凶手的药仆,就是跟笑笑一起掉到崖底的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