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相遇
聂承岩接管云雾山之后,就大刀阔斧的做了几件事。其中令山上反应最激烈的,便是他改了病人求诊上山的规矩。以往病人求诊,都是写了求诊信,把病人的情况和别的大夫做保的信函递上,由云雾老人决定这个病人收是不收。若是收了,则由几个大弟子来分配这病人交给谁经手。云雾老人是只管保证诊治,而接诊和看护的许多工作还是由他的弟子来完成的。所以收治的这个病人好不好治,有多少油水可捞,用药能用什么药,这些都关系到经手的大夫能分到多少诊金。云雾老人为人严厉,徒弟们自然是不敢乱来,所以明明白白的按病的状况和用药,康复的时间这些来算收入,合情合理,这些当然也影响着大夫们的利益。
聂承岩让白英把所有大夫的资料都给了他,全都看完之后,把所有人又都见了一遍,问清查明了各个大夫的状况,然后宣布因云雾老人时常闭关,所以从今往后接诊病人的安排不再由老人定夺和大弟子来分配,而是由百桥城聂府接收求诊书,待聂承岩确认云雾山上能治,才收诊金安排上山。
这个规矩遭来了众多大夫的反对,陈榕第一个跳出来不服,他领着几个师弟找上了云雾老人,指责聂承岩此举是为了把病人都拦在百桥城里,削弱云雾山的影响力,而且阻拦了病人上山,就是阻拦了财源,那云雾山的开销怎么处理?
云雾老人没说什么,倒是派人去请聂承岩,就说山中众大夫对他定的新规不满,让他过来解释一下。陈榕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云雾老人这样当面把事情捅出来,心里头是七上八下的,结果小仆回报,说公子说了,既是他掌事,若有不满可去寻他说去,哪有让他这掌事的主子过来听人道不满的。这话回的,让陈榕等人脸都黑了。
可云雾老人显然无心照顾徒弟的心情,他手一摆,道:「你们也听到了,阿岩说有何事就直接找他商议去,他不愿来,便是你们过去吧。去听听他怎么说的,回来再与我禀禀。」
大家面面相觑,还得回来跟师父禀报?那这下子想不去还不行了。可是去了就表明了是我不满,是我要造反,这以后日子怎么过?
几个人灰头土脸的跟着名为领路实为押送的小仆往岩筑去了,一路人还琢磨着怎么办,结果到了地方,聂承岩压根没给他们废话的机会,直接道:「我接手云雾山,老头提了要求,云雾山接诊的条件不能变。那些条件你们是知道的,非病入膏肓不治,非千两诊金不治,非顺眼之人不治,治癒后还需答应三个条件。」聂承岩手指轻敲椅子扶手,声音不急不缓:「我且问你们,这么苛刻的条件,为什么病人还愿意上山来治?」几位大夫在一旁憋着不敢回话,聂承岩从鼻腔里「嗯」的一声拖了个问调,陈榕终於忍不住大声道:「那是我们云雾山医术高超,只要上得山来就一定能治好。」
「没错,你说得对。」聂承岩这么爽快的附合,倒是让阿榕一愣,可聂承岩后边还有话:「只要上得山来就一定能治好,这是有老头在的时候。可如今老头决定闭关,谁来保证那些病入膏肓的病人一定能好?」
几个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保证。聂承岩又道:「你们有不满我明白,我也有我的难处,老头是要面子的,这云雾山好不容易打下了第一神医的名号,若是在他闭关的时候毁了,待他出来了这可怎么交代好?要不这样吧,只要你们中有人肯担责任,保证让来求诊的病人都能治癒下山,绝不毁了云雾山的名声,我也就别费事在百桥城里给你们筛选病人了,如何?」
不待这些人说话,聂承岩又说了:「当然了,如果病人没治好,死在这山里,为了给家属一个交代,谁给治的谁就陪着一起死,以示负责,如何?」
这下子谁还敢说话?这分明就是恐吓。聂承岩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他们的表情,又道:「既然你们技不如人,不能像那老头一样,就别想太多,按嘱咐办事,别出错便是好的。大梁可不是谁想挑就能挑得起的。」
众人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陈榕咬咬牙,道:「如今师父全心全意教导韩姑娘医术,对我们徒弟可都没这么好,那岂不是应该由尽得真传的韩姑娘来担这个重任才好。」
聂承岩冷冷一笑:「陈大夫是我家老头的二弟子,跟着老头学医的时间最长,如今说出尽得真传的是我那个才上山两年多的小丫头,陈大夫说得脸不红,我听着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再有了,老头怎么教的,教了什么,你们去问他好了,在我这给难看又有何用?」
旁边一个大夫扯了扯陈榕的衣裳下摆,示意别再置气了。这爷孙俩还真是象,全都是面笑心怒暗中给教训的人,看他们一扯到彼此的问题,就很默契的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去,要说他们表面上如此不和,可谁知道会不会是暗中有什么约定的。
大家脸色都不好看,今日这一闹,心里都是明白了,师父不可能给他们撑腰,如今是公子掌权,日后怕是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如此一想,众人纷纷告退。
聂承岩却又说了:「我还有话要跟大家讲明白。适才陈大夫提到了我家笑笑,我想虽然大家心里有数,可我还是担心有些脑子被驴踢过的会整不明白,所以还是说清楚些的好。笑笑当初是老头为我找来的医仆丫头,可如今再不同往日,她是我的心上人,这里头该是会有人往龌龊了想,我管不了你们的脑子,可别让我听到什么不干净的话。还有,她既是我心里头的人儿,我自然是护着她的,我这人短处不少,其中一项便是极其护短,所以你们也省省心别费力气,不用挑她的错处和麻烦,她做了什么,我都会替她承担。我如此说,你们可明白?」
哪里还会有不明白?几个人行了礼速速退去,如今那韩笑既是神医先生的不入门的高徒,又是这公子爷的恋人,左右好处都是她的,他们不能惹便对了。
韩笑是无暇顾及这些人际门道,勾心斗角也向来不是她的强项,有聂承岩的相护,她得以专心的研习医术,云雾老人与她讲了很多她想都想没过的疑难杂症,她看了许多珍藏的医学典籍,她亲手医治了好几个到云雾山来求医的重症病患,隔三差五的她还跑到百桥城去与别的大夫抢病人救治,以便累积更多疗治伤患的实际经验,她心底隐隐疑惑她这般急切是否会有违初衷,可聂承岩却说,手段合理正当,何苦拘泥於内心最初设定。刀能杀人,也能救人,端看使刀的人如何办。所以行恶不在刀,在人心。
一切唯心而已。
聂承岩说这话的时候,韩笑听得睁大了眼:「主子,这样的话可不像主子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