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得瑾隔着她的案几,盘腿坐下,看着她。
“谢执瑞,我之前就觉得,你有点不自信。”
她本该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谢贽没预料到她突然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谢贽沉默一阵,不置可否:“殿下何出此言?”
杨得瑾双手往身后一撑,极为放松地仰了仰头。
谢贽的自卑感似有若无,很难捉摸,弄得杨得瑾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感觉吧。”杨得瑾闭着眼睛说道,“之前劝阻我潜入无名观,你也是这副忧虑的模样。”
“操心我的安危,怕我出什么意外。
“但实际上,以谢侍郎的缜密心思,完全能够护我周全。你很优秀,你有能力去守护别人。
“不相信别人可以,但总要相信自己。”
谢贽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作声。不知是不想理会,还是被说中了心坎,难以辩驳。
一直以来,她都活在回溯前的阴影当中。没能保护好师母,没能为白丞相平反,也没能开解他们的女儿。
谢贽只是个普通人,但她承受着比普通人更沉重的责任和使命,她也会感到孤独,感到无助,感到苦痛。
这是她的弱点,为了保护自己,她必须带上一身刺,给人以无懈可击的形象。无情,冷漠,又公平正直,她都快要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她了。
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便以为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实际上还是害怕着,怕重蹈覆辙,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却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会被一个人如此轻易地揭开了她幼稚又严实的防护。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她明明比她岁数还小,怎么能如此轻易就看穿了她的伪装?
猝不及防,又让人无所适从。
“我不知道执瑞你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觉得你可以更自信更张扬一点,大盛最年轻的判官嘛,有这个资格。”
杨得瑾边说还边取出一个倒扣着的茶杯,用滚水烫过,再倒满清澈的茶水。
素瓷雪色缥沫香,茶香氤氲,润红了谢贽的眼眸。
杨得瑾把杯子推过去,抬头去看她,却被她红红的眼眶吓了一跳。
“诶?你……”
杨得瑾心想自己直接说出来,是不是太不给谢贽面子了,正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谢贽却抢先开口了。
“信徒们就有劳殿下派人盯紧了。前日大成教放出了那样的神谕,说不准最近会有大动作,我们得再去找一趟何琮了。”谢贽端起茶杯放在面前,说完便不怕烫似的,一饮而尽。
杨得瑾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想叫她别喝那么急。万一烫伤食道怎么办?!可她的嘴张了张,到底没能说得出话来,只微微叹口气,体贴地揭过方才的话题,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好,下次休沐就在七天后,到时候咱们再去藏娇楼堵何琮。”
“不行,不能等那么久。”谢贽放下杯子,垂眼看着案面,“我们必须尽快。”
杨得瑾自然没有意见,查案这事,谢贽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