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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女道是,后挪着坐到墙边,信手拨弦之下开始吟唱。

宗政康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曲唱罢,曾岚挥手让歌女出去,这才对他道:“不过是个陪酒的歌女,你就怕了,往后你的身份是太子的僚客,就你现在这副生疏的模样,要怎么让柳玄文信服?”

“我……”宗政康低着头,用力地握紧了拳。

曾岚也不着急催他,而是拿出之前展示给跑堂看的那块牌子来,说道:“这牌子是这儿的通行符,有了这个,就能畅通楼上楼下。”

宗政康问:“给……给我?”

“嗯。”曾岚道,“太子的僚客,怎么能没有一点手笔?”

宗政康仔细地将牌子收了,忽闻外间锣鼓一响,悠扬的唱腔随之而起:“梦醒冲,一觉黄粱至——”

他透过厢房那半垂的帘子看向外侧,只见隅墙下正站着一女,喉间高出唱词。

宗政康被唱词所吸引,他看着那女子,在一言一言的歌腔中不禁想到了自己无忧无愁的过往。

“柳兄留步,不必再送了。”一道旁音混杂进来,宗政康被这声音打断,继而有些不满地朝说话人所在的方位看去。

另一人客套地说话:“你真是,与我客气什么。”

曾岚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瞥向宗政康时,看到他双臂撑身,弓着背伏在桌上,眼中浮着恨,绷得脖颈间的青筋高高地鼓起,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豹。

“别乱来。”曾岚赶紧按住他一只手臂,生怕他控制不住己身,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冲出去。

但宗政康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他静看外边,直到那两道声音远去得不再能听到分毫,他绷直的身体才慢慢地舒展开来。

曾岚松下一口气,按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也拿开了。宗政康低沉着脸,声音与平常相比添了一份冷漠,“我不会乱来,这样好的机会,我不能白白浪费。岚哥,今夜我想歇在这里。”

他说完,用力地敲响置於桌案中央那只巴掌大的锺鼎,不出十声工夫,便有个跑堂掀帘进来,佝着身子问道:“两位爷有何吩咐?”

宗政康问:“有雏儿吗?”

跑堂赶紧道:“有的有的,前几天刚来了一批。”

宗政康将牌子拿出来,轻轻地在桌上点了点,“带几个过来。”

跑堂转身就去,曾岚对他道:“你想好了,要从这个开始?”

宗政康道:“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受着家门庇护的人了,黄粱一曲梦散,刚刚听曲,我便想到,我既然连死都不怕,那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他是家中么子,最得父兄爱护,除了读书,他平日里连曲也不曾听,更别提在这等烟花之地花天酒地,与人风花雪月。除却平素里服侍他的几个下人丫头,他甚至没见过什么府外的姑娘。

如今家道没了,若要盘踞在柳玄文身边,他就得将过去的一切摒弃得干干净净,他不再是往日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宗政康,他换了面容改了名字,从今往后只会是为了仇恨而活的谭兴。

“爷,人来了。”跑堂带了一排人进来,这些丫头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青涩如还未出苞的绿芽。

宗政康将她们挨个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人道:“就这个吧。”

跑堂“哎哎”两声,挥手让其他人先离开,又推了这丫头一把,“还不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