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康听他这么承认,一时反倒没了后话。他给自己灌了口已经凉透的浓茶,又问:“你这次来淮州,究竟要做什么?是你主子又给你新的指令了?”
谭子若摇头,“我来看看你。”
宗政康忍不住笑出了声,嘲讽道:“你来看我?”
谭子若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这趟真的只是来看看你。”
宗政康道:“那你现在看到了,满意了?如你所见,我如今吃喝不愁,还改头换面不再受旧日的身份所扰,你要不要恭喜我几句?”
谭子若叹了口气,他想坐下,却发现这包厢之中,只有宗政康所坐的对侧有一只软垫,他想了想,准备就这么席地而坐时,宗政康突然道:“来这边坐。”
他甚至还沏了茶,给对面的空杯子满上,说道:“不过若不是你拚死带着我离开长庆,我现在根本就没有重新回到淮安的机会。这杯茶敬你。”
谭子若坐下,他看着面前这个衣衫华丽却又面孔陌生语气冰冷的人,半晌说道:“你以前不常出府,最怕见生人,即便是被你父亲逼着见了,也说不了几句话。现如今,你日日与柳玄文一道,要当心,说话之前记得三思。与这种地头蛇打交道,需得再三谨慎,别着了他的道。”
宗政康想到年初的那段逃命之路,冰天雪地之下,连得到一个铜板的施舍都不曾让他们遇着,好不容易能够讨来一碗热汤,谭子若也毫不犹豫先让给他。
这一幕不过才半年,而他回想起来,却觉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谭子若嘱咐完这些,不放心地又说:“眼下的天虽然还热着,但入秋后,下一场雨便凉上一分,你手脚畏寒,姜汤要记得喝。”
宗政康看着他,听着这番尚且真诚的提醒,心中释然几分,问道:“你没有家人吗?”
谭子若摇头,“我家破人亡三十多年了。若不是你父亲犯下的那些事,我险些要将长庆当做我的第二个故乡。刺史府被围的那晚,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他虽然把他与柳玄文的那些信件帐簿都给了你,但我若是真的要害你,早就在半路动手,将东西全抢走了。”
宗政康其实很明白这些,这个人於他有恩,但也骗了他很多年。
“如今你看过我了,还打算去哪?”
“我没有想那么多。”谭子若捧着茶喝了一口,“或许回邑京,或许就在这里找个地方先住着。”
宗政康漫不经心道:“你要是没处去,我这里倒是缺个位置。”
谭子若问:“缺什么位置?”
宗政康道:“缺个爹。”
谭子若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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