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娴回房后,龙师叔几人在吃完饭后很有默契地去了书房。
他们隔着书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路无归那郎郎读书声:“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
推开门就见到大白盘在路无归身上,路无归背着手坐得端端正正地那摇头晃脑地背书。她和大白摇头的频率幅度惊人的一致。
一旁的沙发上,金沙、苜塚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听得格外入神。
他们在书房落座后,屋里的四位非人类似乎都没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清亮的声音,朗朗悦耳,那节奏似乎格外的韵味,落在耳中宛若金锺玉磬,竟让人心出几分灵台清明道音流转的感觉。
龙师叔、薛元干、小龙、唐远没忍心打扰,闭着眼睛听着。
左小刺看了看他们,很识趣地没出声打扰,托着下巴看路无归背书。
玖月坐在那,听了两分锺就开始打哈欠。
游清微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路无归,恍然间,似情似景她竟有几分相似之感,就好像她以前也曾见过路无归背书。
不是好像,是确实!
就在去年,那回背的是道德经,路无归晚上睡觉做梦,摇头晃脑地背了一晚上,吵得她只能跑到沙发上去睡。那天晚上好像是路无归看到她背后的鳞,然后……
她看到路无归身缠大白蛟背着手大声诵经的模样,忽然有丝触动,她似乎触摸到了点什么。
天生地养,盘龙而生。
左小刺听得有点无聊,她一扭头朝游清微看去,就见游清微那眼神落在路无归身上移不开眼,那表情,啧啧!她心说:“尼玛,不就是背个清心咒么,你至於摆出这么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来虐狗么?”她要不是见龙师叔他们听得入神,不好出声打扰,真想撩起袖子来一回:来来来,姐背给你听。
过了十几分锺,左小刺见路无归把这清心咒来来回回地背了好几遍还没收声的架势,忍不住悄声问游清微:“游骗子,她要背到什么时候?”
游清微的眉头一挑,那眼神活脱脱地写着:我不知道。
左小刺用眼神杀向游清微:你也不管管!
游清微耸肩。
左小刺扔给游清微一个鄙视的眼神。
摇头晃脑的大白突然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眼屋里的人,随着它那绿色的眼珠金色的眼瞳的睁开,在场的人俱都心头一跳,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非常可怕的庞然大物出现在面前。
他们一抬头便看到一只充满威严的眼睛沉沉地盯着他们,那眼神像是一直看到他们的心底,令他们浑身发寒,都不敢动一下。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那条又二又胆小的蹦蹦跳跳的小蛟龙,而是一条横卧苍穹俯看苍生的巨龙,此刻,那条龙离他们咫尺之遥,这压力如山岳压来,压得他们的心脏砰砰砰砰似要跳出心腔。
突然,路无归诵经的声音停了,然后,一只白嫩嫩的手轻轻地拍在这条蛟龙的脑袋上:“大白,你又走神,背经的时候要认真,不能走神不能打瞌睡。”
那股压力突然消失,大白扭头,冲路无归眨眨眼,从原本直径足有水桶粗三丈长化作只有一米多长,扭着身子慢腾腾地飞出了书房。
左小刺一抆额头上的冷汗,说:“尼玛,好吓人!”
路无归一脸茫然地看着屋子里的人,似乎不太明白大家怎么都在这。她记得他们没有保安观的道士那早晚诵经的习惯。
龙师叔回过神来“咳”了声,问:“小路,背完清心咒了?”
路无归朝游清微看去。
游清微见到路无归的眼神清亮,轻轻点头,说:“去玩吧。”
路无归“嗯”了声,起身就往外蹦,她走到门口,又退回来,问:“你们要开会呀?”
游清微问:“你想留下来听听吗?”
路无归想了想,觉得他们开会说的事都是那些挺复杂的谁谁谁打谁谁谁的主意的事,她觉得可没劲了,摆了摆手,去找大白。她说:“大白每次都不好好背经,我得去找它说道说道。”说完,出了书房门,大声喊:“大白,你出来,不要以为你躲着我就找到不你,我跟你说,你每次背经不是打瞌睡就是走神,这是不对的,做蛟龙不能这么懒,你已不是蛇了,你说你以前当蛇的时候,每年从中秋一直睡到来年的惊蜇,如今成了蛟龙不需要睡觉了,你还天天睡懒觉……”那声音越飘越远,最后去了地下室。
游清微心说:“碎碎念的小闷呆好可怕,把大白都吓得躲到地下室去了。”她起身去把书房门关上,这才问起唐远关於大吴小吴和刀疤的情况。她记得他们三个现在居无定所,连个固定落脚地都没有。她问:“你觉得我把他们请过来住,怎么样?”
唐远略作沉吟,他看向龙师叔,问:“不知道方便不方便?”他们三个住过来,肯定是住隔壁院去,到那时候跟龙师叔住一个屋檐下,怕龙师叔他们不习惯。
龙师叔说:“如果能请过来自然是好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助力。”他说:“眼下妖灵协会、民间协会、我们、白李两家虽然互成牵制却又蠢蠢欲动,保不齐哪天我们就被打上门来了,早作防范为好。”
唐远点头应下,说:“那我明天把他们安排过来。”
游清微又问:“舵爷那边是什么情况?”据她所知,舵爷是有家底的。
唐远说:“舵爷跟我们是老交情,他以前跟过阿公一阵子,后来自己出去单干,不过交情一直没断。他遇到难事的时候会找到阿公,阿公有什么事用得上他的时候也会吩咐他去办。”他顿了下,又说:“舵爷名下有一家保镖公司,以前跟在阿公身边进出的那几个就都是保镖公司的人。现在保镖公司还有一些好手,身手不比我弱。”
游清微看着唐远,思量着唐远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舵爷是她爷爷拉扯起来的,那保镖公司估计还有她爷爷的份在,不过那是以前了。好在从这两回她遇事的情况来看,舵爷还是愿意帮她的。
提到保镖公司,倒是提醒了她。她说:“唐哥,我想给我妈配个司机。”虽说干他们这一行的动普通人犯行业忌讳,但非常时候,龙蛇混杂,谁知道会不会有不讲究的人干些出格的事。
唐远说:“左姨不喜欢有人跟着。”他犹豫了下,觉得既然清微对这事上了心,他还是坦白的好,便说道:“我有安排人在暗中跟着左姨,怕惹她不痛快,没敢现身。”
游清微愣了愣,斜眼瞟着唐远,说:“唐哥,这事你没提,我也没见你的报销单上有这笔支出。”
唐远扫了眼游清微,说:“算……算是我的一点……一点孝心。”按理说,他作为养子,是该喊左姨为妈。不过,他可记得他喊了一声妈,让不到四岁的游清微搂住左娴的脖子不松手,哭得嗓子都哑了,一个劲地喊:“妈妈是我的,妈妈是我的。”他、干哥,小龙,打小就很有默契地不敢跟游清微抢妈。谁要敢跟她抢妈,那得秒变哭包,用泪水把他们仨给全淹了。要是左小刺在,还有一个陪哭的。两个小哭包一起“哇……”,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薛元干和小龙听到“孝心”两个字,下意识地看了眼游清微的反应,又朝唐远挤了下眼。
游清微心说:“还惦记着跟我抢妈呢。”心头却是有那么些感动,她说:“谢谢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