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兴一脸和气地笑了笑,便不再作声。
游清微怒从心起,但很快又把情绪压了下去。生气有什么用?她生气常三就会死了?她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悠然一笑,说:“李老是想把所有事都扛下来吧?”她的嘴角挑起一缕嘲讽的笑,说:“常三,当年唆使徒弟拆了城隍庙,铸下大祸。你家保家仙刺蝟精白奶奶求情,放留他一命,断他蛇尾以作惩戒。去年,他化名柳三,诓我二叔去找黑降头师,致使我家遭遇灭门之灾,我爷爷、我父亲因此而已,我师兄因此断臂,我家满门上下个个重伤。鬼市一行,白刺蝟、李素华一行前往鬼市,协会遭到重创,白刺蝟……死了?然而,死掉的白刺蝟却跟常三走到一起,与李三爷从我师叔他们的围攻下救走了常三。”她的眉头一挑,说:“白太焕,拘走城隍,於白宅底下修建鬼陵,以活人炼鬼、炼屍,劳役他人亡魂屍骨,从白宅里刨出来的屍骸堆屍成山,烧屍过后的地方得建鬼门修城隍庙来镇!李老,你勾结白太焕,铸下这么大的祸,你以为你一个人扛得下来么?”
李泰山依然不动如山,心平气和地看向游清微,说:“城隍庙之事,自有我向城隍爷交待,不劳游大小姐费心。常三诓你二叔,那只能说你二叔蠢,以及游家不和,要不然常三也不会得逞。游大小事若有本事,自己去把常三翻出来,冲我一个时辰无多的老家伙发难起不了多大作用。”
游清微的嘴角浮起一缕嘲讽的笑,径直起身出去了。
薛元干淡淡地看了眼李泰山,转身跟着游清微出去了。
两人走到离人稍远的地方。
薛元干说:“这老头嘴硬得很。”
游清微说:“他没路走了,想保全后世子孙。常三和白刺蝟是妖,寿命和本事都比人厉害得多,只要有这些保家仙在,李老头的后人无论在哪都能立足,逃过今天这一劫,换个地方,李家依然是李家。”
薛元干点头,说:“是这个理。”
游清微又说:“小闷呆常说,人找鬼不好找,鬼找鬼却是很容易的。同样道理,人找妖不容易,妖找妖,应该会容易些。找常三他们,让唐哥和金沙姐妹去。晚上我再找城隍爷爷问问。”她闭上眼睛,想了想,说:“常三断尾是断了他的修行,他想要再有进益,必须续尾,这是条线索。”她顿了一下,说:“一时找不到也不打紧,我们家的人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灭门之仇,终究是要报的。”
薛元干说:“能这样想挺好,我还担心你被李老头激怒。”
游清微无语地看了眼薛元干。她家经历那么多的事,她早过了意气用事的时候,也没有意气用事的资本。
薛元干想了下,问:“小路的事,你不考虑?”
游清微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她问了句:“什么?”才反应过来,说:“求婚的事?”
薛元干点头。他见她俩成天粘在一块寸步不离,以为她俩早就成了一对,没想到游清微昨天居然会拒绝路无归的求婚。感情的事,薛元干也很难说。他说:“她对你好。”
游清微沉默了两秒,说:“我知道。”
薛元干看了眼游清微,心说:“你知道还拒绝?”他说:“小路不是人,是鬼,她能留在阳世间是因为执念,哪天她的执念消了,她也就走了。当年孕育她的风水局已经破了,柳平村已经不是以前的柳平村。”
游清微怔然地看向薛元干。
薛元干见游清微这模样,怕她当局者迷,又说:“小路每次召鬼帝,鬼帝都来,堂堂鬼帝难道只为她这点香火牲祭?”他揉着下巴,说:“我估摸着鬼帝应该是有招揽拉拢的意思。”
游清微的心头一紧,问:“干哥的意思是指鬼帝想招小闷呆走?”
薛元干抬眼扫了眼游清微:不然呢?
游清微的心里一阵堵得慌,有点慌乱无措。她的脑海里浮现起路无归跟在鬼帝的身后离开的背影的画面,那感觉,就像心被切开了一块,又像是心被带走似的,空荡荡的抽疼。
她想说小闷呆不会走,可她知道薛元干说的话是事实。
薛元干见到游清微沉默不语,劝了句:“好好想想吧,有时候错过一时便错过一世。”他这两个妹妹在感情上,一个怂一个钝,让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在旁边看着都替她俩犯愁还不好说。
游清微心慌意乱。
她迈出那一步,与路无归相恋相守相爱?
游清微想起路无归那双清澈的眼眸,想起路无归那如稚子般的心性,她想象不出自己与路无归头靠着头亲密无间地诉说情话的模样。她想象不出如寻常情侣手牵着手你侬我侬的时候,路无归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点头了,答应了,爱了,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在她还不确定的时候,她怎敢轻言答应?
路无归蹲在简易板房的屋檐下呆呆地看着游清微。
她没见过游清微这么挣扎彷徨和不安的模样。她清楚地感觉得到游清微的情绪是因她而起,她甚至隐约能听到游清微在心里喊她的名字。
她觉得是她昨天求婚的事让游清微为难了。她摊开手,掌心露出装有戒指的小绒盒。她的脑海中又浮现起庄晓笙说的那些话,想着人鬼殊途。
她叹了口气,从背包里翻出红绳,编成项链,再把戒指串红绳项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