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太平想做的事一定劝不了,他更不想太平将他们早就和离一事公诸天下,是以现下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断在殿前来回踱步。
武崇训心烦意乱,领着一众武氏子弟前来助阵,今日若是武皇允了公主所请,武氏将失去最大的靠山,他们该如何是好?
他暗恨太平,真是看走了眼,原以为她嫁给了武氏,便会给武氏谋事,即便她当了皇太女,武氏也会站她那边,可万万没想到太平自始至终竟是为李唐谋事的!
裴氏把殿门关上之后,回头给武皇斟了一杯甘露,忧心忡忡。
武皇接过甘露,喝了一口后,看向婉儿,“婉儿,来,陪朕下一局棋。”
“诺。”婉儿应声走过来,在武皇对面跪坐下来。
武皇轻笑,“再熬一晚,明日朕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婉儿知道这出戏必须这样演下去,只是她心疼殿下的身子,担心殿下在外面跪得久了,会伤到膝盖。
“没有哪条帝王路是好走的。”武皇似是知道婉儿在想什么,她拿起一枚黑子,当先棋落棋盘正中之处,“该她挨的苦,谁也替不了她。”
婉儿轻叹,拿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武皇满意地笑了,“朕也想瞧瞧,你是如何辅佐太平的?”
婉儿愕了一下,听出了武皇的言外之意。
武皇笑意复杂,“朕不退居后宫,有些人便会对朕有期盼,於太平而言并不是好事。”说着,武皇又落了一子。
她自忖时日不多,便想为太平再做点什么。
君王,永远不能只看眼前。
她看的是数十年后,她期盼出现的事。
婉儿跟了一子,感慨道:“陛下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武皇笑意深了几分,“朕倒希望你说另外一句。”
婉儿抬眼,对上了武皇的目光,坚定地道:“也是臣心悦诚服的君王。”
武皇得意地笑了,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后世会如何评说朕这个皇帝呢?”没等婉儿回答,武皇却已有了主意,“历代帝王皆有碑文记录功过,朕便在陵寝外立起无字碑,任凭后世人评说。”
婉儿心窝一烫,虽然上辈子已经有过这样的一幕,可这辈子重现这一幕,她还是为武皇这样的心胸折服。
敢把功过交给众生,放眼历代帝王,有谁能有这样的胆识?
武皇瞧见婉儿的眼眶红了,不禁笑问道:“若是让你来写,你会如何写朕的功过?”
婉儿上辈子已经想过这个答案,所以这一世她毫不犹豫地给了武皇答案,“日月凌空。”
武皇回味着婉儿说的这四个字,就像当初婉儿写给她那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