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民国谍影(40)三合一
徐媛是怎么进来的?进来之后又打算跟郝智说些什么?她是凭什么让郝智请她到阁楼?
这些都不得而知, 现在也没心思一探究竟, 得赶紧下去看看四爷怎么样了。
可结果刚打算往下走,就听到楼下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正在上楼梯。前后该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个厚重, 一个轻盈。紧跟着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 从声音判断是个中年男人,年纪应该在四十上下。没有四十只怕也相差不远了。就听他道:「……这个人我听说,就让他在书房先待着, 等陆参谋走了再放他出来。他找我有事怕是假的, 跟着陆参谋过来的倒是有可能, 先就这么着吧。」
然后另一个女声道:「是!您看要不要安排个人过去试探试探?」
「算了。」这男人就道,「敢一个人来的,必有依仗。咱们把人晾着归晾着, 别把事情做的太难看。省的弄巧成拙!记着,别叫他走出书房,我先见了这个女人, 听听她怎么说之后,咱们再说这个人的事。你下去忙你的去吧。」
「我送您上去吧, 万一她对您不利呢?」这个女人试探的道。
「她要是要这样的胆子,有这样刚烈的性情, 早一头碰死了。」男人语气的轻视任谁也听的出来,「去吧,下面的那位更重要。」
女人没有坚持, 林雨桐就听到脚步声只剩下男人的了。
这女人不知道是谁,但是男人就该是郝智了。
林雨桐迅速的从窗户又翻出去上了屋顶,从屋顶上挪到阁楼的窗户口。窗户的最高处跟屋顶也就是两尺的距离,更何况,阁楼的窗户是那种整扇窗户朝外一推,用支架支起来的那种。相当於朝上的视野完全被窗户给挡住了。可能是对院子里散步的保镖比较信任的缘故,他们从没有考虑过屋顶的不安全因素。
此时,阁楼的窗户开着,说话的声音在楼顶上可以清晰的听见。除了雨淋在人身上有些冷之外,一切还都行。
郝智的声音带着几分别样的暧昧:「说实话,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若不是没人可找,我也不会找你。」徐媛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像是说一件极爲平常的事。
郝智凑近徐媛,拉了椅子在她的对面坐下,「有什么事……能叫你亲自来这一趟?这来求我帮忙的吧。可假如我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你知道的,我关注的是这个。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我相信你从你叔叔那里应该知道一些。对了,你叔叔去哪了?当年好歹还一起共事过,别多想……就是单纯的关心,问一问而已。」
「徐家的人厚着脸皮也要活下来,这是你说的话。」徐媛就道,「所以,我叔叔当然还活着,且还活的很滋润。在南洋买了橡胶园,整日里在林子里散散步,在湖边钓钓鱼,大小老婆养了好几个,没有谁比他的日子更滋润。怎么?郝站长羡慕了?」
「哈哈哈……」郝智不停的点头,「到底是徐家,这底蕴没法比,当然了,脸皮这厚重程度,也是无人可及的。」
「随便你怎么说。」徐媛一副无所谓的架势,「这跟咱们今天要说的交易,无关。」
郝智好整以暇,「那好,我就听听你要跟我说的交易。说吧,你要跟我交易什么?」
「用一个人的命换你的命。」徐媛抬起下巴,盯着郝智的眼睛这么说了一句。
林雨桐在外面挑眉,这话听着很有几分危言耸听的意思。只怕郝智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郝智也确实不信,之前有个姓金的,说什么自己不想死就得见他,如今又来一个,说要换自己的命,今儿这是怎么了,都跟自己的命干上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耐着性子,「那你倒是说说,用谁的命来换我的命。」
「用孙三寿的命,换取你的命。」徐媛就道,「我知道一个不利於你的消息,若是他们干成了,你必死无疑。你可愿意用孙三寿的命,来换取这个消息?」
郝智皱眉:「孙三寿得罪你了?」
徐媛嘲讽的看郝智,「他得罪没得罪我的?怎么得罪我的?郝站长当真不知?」
郝智努力回忆了一下,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徐小姐,当时的情况咱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况且,徐小姐那时候的身份也不怎么见的人……要是爲了那件事,那我也该是徐小姐恨的要死且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人。不是吗?」
「是!」徐媛点头,「我是想杀你。当时,我知道我杀不了你……」
「可这不对呀!」郝智说着就站起来,绕到徐媛身后,附身趴在徐媛的椅背上,伸手撩拨着徐媛的头发,一说话,嘴里喷出来的气都能喷到徐媛的耳朵上,他说,「真要这么想杀我,可以借刀杀人!既然知道有人要对我不利,你不该偷着笑吗?怎么会跟我做交易?」
徐媛眼睑垂着,对男人在她背后打量她的视綫直接给屏蔽掉:「我说的要你命跟他们谋划着的要你的命,意思是不一样的。我说要你的命,那就是你的命。指的就是你的心跳停止没有呼吸。而别人说的要了你的命了,是说将你赶下台,甚至是将你下了大狱。我知道的,像是你这样的人,在抗r战争中立下过功劳的人,不是有特别恶劣的事,是不会让你们死的。赶下台,看着你跟我叔叔一样活的依旧那么光鲜亮丽?我怎么肯呢!敌人,得一个一个的消灭。这次,我的目标是孙三寿。我靠着跟你做交易,要孙三寿的命。而你就要小心了,得防着我不定什么跟别人也做交易,交易的其中一方,就是你的性命。」
郝智一咳嗽:「你要这么解释,好像也有些道理。」权利这东西,犹如第二条命。从站长到副站长,只不过是降了一格,他就感觉丢到了半条命。「但是,你说的孙三寿,不是如今就在你们的手里吗?想要他死,很简单!」
「是在她们手上,而不是在我手上。」徐媛就道,「我跟她们不是一码事。」
郝智点头:「那两个女人也算是声名赫赫了。对了,人家的军衔好像在我之上,在她们面前我是下属,所以我也不愿意跟她们碰面。你来跟我说说这两个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这不在咱们的交易范围之内。」徐媛扭脸看他,「而且,我不觉得你对这两个人没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可那都是纸面上的东西,没接触过嘛。」郝智就道,「既然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不过你说的你跟她们不是一码事,这个我理解。这两个娘生的孩子,总是有隔阂的。她们出身嫡系,比你这强塞进去的,那强了肯定不是一星半点。」
「对啊!所以,哪怕孙三寿在『我们』手上,那我也没法说叫他死他就能死。」徐媛的脸又撇回来,「那么,你有本事叫孙三寿死吗?」
「这么一个小人物……而且是已经投奔了别人的小人物,弄死他不是难事。」郝智转到徐媛的正面,「可我得知道,你的消息到底值不值得我出手。」
「林雨桐和钱通他们两人,要私放工党要犯然后嫁祸到你身上,你说你是死不死?」徐媛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郝智摁着椅子扶手的手一紧:「诬陷我私放工党要犯?荒唐!」
「一点也不荒唐,她们已经查到监狱里有犯人神秘的失踪了。」徐媛冷笑,「我知道,你没放,你将人秘密的给处决了。我能想到这一点,他们也能想到这一点。孙三寿就是经手人,你也知道他现在是钱通的人,那你能指望他说出什么对你有利的证据?你说你将人杀了,证据呢?哪怕是屍首呢?抱歉!你是秘密杀的人,杀完之后呢?屍体怎么处置的?是挖个坑埋了,还是一把火烧了?不管是两种中的哪一个,你都不知道埋屍或是骨灰的抛洒地。孙三寿只要告诉他们,他们就能将这些痕迹清理干净。到时候连杀人痕迹都没有了,你说的清你是私自放人了,还是秘密杀人了?人人都知道孙三寿是你的人,却没几个人知道他是钱通的人。物证你没有,人证人家确实有。这消息一旦放出去,要是工党想报仇,心更黑一些,再暗中帮衬你下,你这通工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在国工合作期,你许是会没性命之忧。工党还会假惺惺的要留你的命。可咱们都很清楚,两党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就算你能从国党脱身,工党的报复你不怕吗?所以,我说这是跟你换性命的买卖,也不算是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吧。」
郝智挠头:「你等等,叫我想想,叫我想想……」这女人说的话吧,听起来玄乎,但却未必不可能。钱通这人,笑面虎一只。这人的行事作风不像是戴老板,倒像是毛主任。自己跟钱通最大的区别就是,钱通跟上司们保持着极好的私交关系,而自己则不是。可以说干的最苦最危险的活,但得到的信任却永远没有人家多。便是钱通犯错了,还有私交可用。而自己呢?自己跟钱通同时说话,上面的人会信谁?
所以,这也就是他爲什么弄这么一个烟馆的原因。看似消遣的地方,可正是这么一个地方,可以把很多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说到底,心还是虚呀。
林雨桐在外面听的直皱眉,徐媛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她这种做法没跟谁商量,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对方能百分百按照她的计划走。
正在林雨桐恨不能堵住她的嘴的时候,郝智说话了:「徐小姐,怎么说呢?你大概对我了解的不够深。这些年,我潜伏在七十六号,任何一个凶险都比你说的这个事情大……这点事听起来是事,可说破了就不是事了。你啊,其实不适合干这一行。真的!看在咱们曾经有过那么一回的份上,听我的劝,改行吧。或者找个老实的男人,嫁人本分的过日子就好。我再给你一回建议……你要跟我交易,得先说动我,叫我认爲你手里确实有很要命的东西,适当的透漏一点给我,让我帮你把事办了,然后你再把最后的底牌亮出来……要不然,你看,你把牌亮出来了,我却用不上你了。我知道你駡我卑鄙,可卑鄙这事吧,看你怎么去看了……出来混的,就别觉得自己是女人,男人都得让着你。越是出来混的女人,越是得把自己当男人。你得叫男人怕你,恨你还得服你。所以……今天就这样吧,我叫人送你回去……」
徐媛胸口堵着一口气,她蓦地一笑:「那你觉得我吃了那么多次亏,还没学乖。你又怎么知道,我露给你看的,是全部?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得谢谢你的提醒,好似很多话确实是不能再往下说了。」说着,她就起身,悠然的朝郝智欠身,「郝站长,那就告辞了,咱们来日方长。」
郝智失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来是我错了。」他就笑道,「好了,刚才就是开了个玩笑,徐小姐怎么当真了?坐下吧!坐下说!夜晚这么长,咱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
「郝站长的教导怎么敢忘呢?」徐媛朝郝智露出几分天真的笑意,「告辞了。」
郝智却收了笑意,「徐小姐,我再教你一点。单刀赴会这种活儿,不是关公就别学着玩。这里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知道啊!」徐媛将裹在身上的斗篷解开,「我都说了我长进了,您怎么不信呢?」
郝智这才发现,这女人的衣服下,竟然是捆着炸药的。
他摇摇头,似乎是有些无奈:「看来,这一行是挺锻炼人的。多女人的女人,在这一行待的时间长了,都会变成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女人。」他的手一摆,「行了,告辞就告辞吧。想来咱们见面的机会还会挺多的……」
「您也别想着,先放了我,然后再趁着我不防备的时候打发人来给我套麻袋,把我藏在哪个码头或是干脆送到船上,再来胁迫我。」徐媛张张嘴,「看看嘴里的那颗牙了吗?渎囊。除了藏了这个准备随时死之外,我还留了一封信和不少你不愿意叫人看到的证据,要死……拉着你一起死……你要是还不信,那你可以试试。」
郝智摸着下巴打量徐媛,「还别说,这样的徐小姐倒是有了几分魅力。那我期待……下次跟徐小姐能在一个更加友好的气氛下交谈。」说着,就摁了桌上的按钮,「你可以出去了,有人送你离开。」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没有了。
徐媛展顔一笑,转身,出门,稳稳的下台阶,然后遇到带自己进来的女人。在她的带领下下楼,穿过大厅,再穿过院子,等着黑色的大门开启,然后一脚踏出这里,脚步平稳的往前走,直到两里路之外,上了自己开来的那辆车,上了车,她的手软脚软,但还是硬撑着开动车子,尽量平稳的开着车离开。直到进入了街区,她停在一家西餐馆的门口,此时,她才真的软了,趴在方向盘上连喘气都觉得累。
害怕!怕的要死,可是真不怕死了,才发现别人开始怕自己。
其实,人要硬起来,也没那么艰难。
「不难?」郝智摇头,对上来看自己的属下苦笑,「孙三寿在妖狐的手里,你觉得是你我想杀就能随便杀的?要是真如此,徐媛自己动手岂不方便?她就是太知道妖狐的能耐了,在不敢在她面前闹鬼。那位如今正等着逮我的错处呢,我疯了去给人家送把柄。」
「您是不是有点高估妖狐了?」这女人就道,「她真有您说的这么厉害?名声这种东西,不亲眼见,谁知道她真实的势力如何?」
郝智摆摆手,「你是井底之蛙,也是靠在男人的床上套消息的人,跟她走的不是一样的路子。就是那个徐媛吧,我自认爲还是知道的。可是这么一个跟羊一样的女人,也学着开始狩猎吃肉了,你觉得是受谁的影响?能将身边的人影响成如此,还不足以说明她的实力?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不亲眼见这个人……很难给一个准确的判断。」说着,就问道,「楼下那个怎么样了?」
「一直坐着看书,进去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这女人耸肩,「很有威严,也很有魅力的一个男人,想来比那个准备吃肉的羊要难对付一些。」
郝智叹了一声,「这就是身在权力场,身在名利场的坏处。不是你想躲就躲的开的,走吧,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您是盼着风不止的,别这么无奈。」女人娇媚的一笑,伸手爲郝智打理衣着,「可别被人家给比下去了。」
这两人还在上面腻歪,林雨桐从三楼楼道里的窗户已经翻进去了。
这一楼二楼该是消遣的地方,三楼却是郝智自己地盘。稍微懂一点风水布局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不用去试探着看,打眼一瞧,就知道书房在哪个方位。
她轻轻的打开门,四爷就看了过来,然后瞪眼看她,指了指柜子的方向。
柜子不安全的,最安全的是墙角,那里厚厚的窗帘遮挡着,藏个人而已,没人发现的。郝智对他的城堡好似特别有信心,也可能是在这里寻欢作乐的,自认爲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愿意叫人看见他们的丑态,因此,防卫很松懈,而且,都是女人。
林雨桐刚藏好,门就被推开了。
「哎呀,金处长,叫你久等了。」郝智一进门,就热情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