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跟随先帝的大将,跟顺王府关系不错。
李诚也就无奈,「周家妹妹好。」
周氏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道:「我原想着看着小时候的情分,你们看着我们家那位爷混帐能派人告诉我一声,不想谁都知道,就瞒着我瞒的死死的。哼!你们没有一个比金四哥仗义的,他要知道,他一准会告诉我。」
李诚心里呵呵,这周家姑娘当年还想嫁给金老四呢,可惜叫林家捷足先登了。这事要是叫许时思知道了,得气到爆炸。
他一脸的苦笑:「这种事……捉奸还拿双呢。我们如何敢说那样的话!你们是夫妻,疏不间亲呀!」
周氏眼睛一瞪:「谁跟他亲?我跟诚二哥都比跟他亲!」
别!这话千万别这么说,容易叫人误会。
李诚有点怕怕的,好像跟周氏见面也不是啥好运道,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外面的事许时忠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气道:「告诉周氏,她想说的我都知道了,叫她回去安心的待着吧。」
周氏得了话,撇撇嘴带着人转身走了。
这一天,许时忠都待在书房里,不管是谁都没有都没叫进去。食盒提进去又提出来,一口都没动。
等到天抆黑了,这才起身叫人,准备出府。
桌上的那个地址,许时忠记住并且取下灯罩引燃,直到燃成灰烬,这才拿了衣服开门出去。
腊月的京城,天一黑,人就少了。热闹的地方都是有钱人寻欢作乐的地方,穷人身上便是有御寒的衣物,可这夜里风冷,他们的寒衣还是受不住这寒气侵袭的。除非不得已,几乎不在外面走动。所以,这俩寒酸的马车,从大街穿到小巷,几乎是没碰到过什么人。
终於,马车在巷子最里面停下来,披着黑色大斗篷的人从里面下来,过去亲自敲门。不大功夫,门里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紧跟着,门栓一响,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并没有露脸,依旧躲在门后的暗影里。
护卫要先进去,手里还举着灯笼,许时忠一把给拦住了,只低沉的吩咐了一句:「外面等着。」
然后人直接就进去了,紧跟着,门从里面关上了,并且插上了门栓。
许时忠看了暗影里的人一眼,这人没说话,在外面带路,直接带进了正屋里。屋子很小,放着炭盆,不算是太冷。
许时忠将斗篷掀开,抬眼朝此人看去:这人身姿窍细柔和,长发垂下来,没有挽妇人的发髻,倒像是要睡的样子。黑衣黑裙冷然然的转身,那容貌几乎叫人看不出年纪。
此人不是文氏是谁。
许时忠闭了闭眼睛:「你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干什么?」文氏冷笑,「我不回来,就没人找我回来了?」
许时忠皱眉:「有人去找你?」
「半路上被土匪拦截,就是冲着我去的。他们不是要杀人,他们是要抢我回去!」文氏深吸一口气,「到了老家,依然有人打着文家的旗号找我……」
许时忠沉眸不语,「这未必与宫里有关。」
文氏摇头:「不是宫里,还能是谁?难道不是盯着大皇子的人!我现在问你,我儿子怎么样了?」
许时忠大怒:「什么你儿子?哪里有你儿子!你给我记好了,你是宜安的妻子,生是他的人,死了也得是他的鬼!你除了是他的女人,我不会叫你成为任何一个人的女人!你该信我,我现在有这种能力!」
文氏不可思议的盯着许时忠:「你杀尽文家,就是为了宜安的名声?」
许时忠垂下眼睑,「宜安……我不允任何人玷污了宜安的名声。」
文氏坐在炕沿上,盯着炭火,眼里晦暗不明,「我想知道……宜安他……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是他……杀的吗?」
许时忠面色复杂的看她:「……是他杀的……你待如何?」
文氏面色惨白:「为什么?」
「为什么?」许时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为了立你为后!」
文氏睁大了眼睛:「什么?」
「当日不娶你,那是因为皇位。后来,有了皇后了,他想要回你了。」许时忠脸上的表情慢慢的麻木了起来,「宜安替你说了一句公道话。他说,如此这般,会害的你成为红颜祸水。彼时,太后尚且活着,宜安便说,太后是不会容许你为皇后的。在后宫屈死的女人多了,真要是对你有情义,就该放手……」
文氏泪如雨下,是的!这是宜安会说出的话。
只是,坐在了皇帝位,李昭就不单单是那个跟他肝胆相照,可以托付妻儿的朋友了。他是君王!君王的逆鳞不能碰!
提了当时的太后,这便是触碰了逆鳞,他会觉得,你小看了他,没有从心里敬畏他这个帝王。
宜安啊宜安!我劝你多次,你为何就不听呢。
许时忠也只看着炭火,「……他立你为后,我相信对你是有情义,也是有亏欠的。但这也是试探,试探宜安,也在试探我。宜安要是二话不说,以妻子相让,他便不会再有二话。而我,只要默不作声,看着本是正妻的妹妹让出位置,对皇后之位不做半丝垂涎,那我才算过关!可是……凭什么?宜安跟你,相守相伴十余年,以礼相待……这就不能有一丝情义了?便是个物件,用上十年,也该有感情的,何况是两个人?」
文氏捂着嘴,心如刀绞,「宜安对我不曾有丝毫逾矩的地方……」
「但他不那么想,他觉得是宜安贪恋你的美色,他将你托付给他,他却将你占为己有,反倒是认为宜安夺了他的妻子……一个君王要这么想,宜安他……可还有活路?」
许时忠的话没有丝毫的起伏,「宜安当面顶撞,他没恼。出事的那天,我们都在皇后的宫里,……我不能确定我妹妹是否完全无辜……但便真是她叫人动的手,没有李昭的授意她是不敢的。后来,宜安出事了。我一边将他叫出宫不知轻重的揍他,一边又去把宫里可能牵扯到这件事的人给处决了……宜安死了,他的死我可以慢慢查。可要是叫李昭将宜安的死全推到我妹妹身上……那我和许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宜安的死就彻底的没有以后了!这件事……我处理的有私心,为了这个,平安含恨去了……她到死都以为是我和我妹妹联手害死了她弟弟……我冤!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我不得已而为之,我不逼他,他就得逼死我。那你说,我该如何?」
文氏摇头,要事情真是这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许时忠又问:「不管为什么回来的……既然回来了……你想怎么样?」
文氏看他:「我不回来,我那个丫头就要回来……」
许时忠皱眉:「金家知道了?」
文氏点头,「我也没脸在金家呆下去了……原本想把岚儿许给老四家的次子,谁知道这事出了弟妹死活不应……可我还在半路上,李诚又接到信,说是……林氏又允了……金家人……厚道……将那孩子托付了,我再无什么可放不下的……」
许时忠默然,良久才道:「老师……还好吗?」
文氏摇头:「不怎么见人了。」
许时忠自嘲,「教出两头狼来,还把亲儿子喂狼了,又怎么会好呢?我也是问了句废话。你只说你想怎么样?想叫我怎么样?」
文氏的手无意识的搓着,「你告诉我实话……他到底如何了?」
「他求仙问道是真的,炼丹也是真的。丹药不至於吃出大问题也是真的……可我妹妹给她炼丹的材料里加了点别的还是真的……他……半身行动不便……又不想叫别人知道,这都是真的……」
文氏愕然:「皇后她……」
「皇后她想叫大皇子登基,李昭一倒下便猜到了始末。他把国事委托给我都是真的。他知道我不会杀他……知道我宁肯要个废了的帝王把持朝政,也不愿意扶持什么大皇子做国舅。所以,从对待大皇子这事上,我跟你立场是不同的。」
文氏慢慢的起身,「我也没想我的儿子做帝王,我只想作为亲生母亲去补偿我的儿子。我要进宫,哪怕是粗使的嬷嬷呢。我要留在我儿子身边,照顾他……」
许时忠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哦?只是想照顾大皇子?这个容易……将大皇子移出宫来……开个皇子府便是了。你在皇子府想如何便如何……」
「好!」文氏点头应下来,「那就把大皇子移出来,我在皇子府照顾我的孩子……」
许时忠认真的看了文氏两眼,还真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但他对她一直心存疑虑。好端端的,李昭为什么非要封她为后?便是试探他和宜安,有的是办法,为何那么急切的操办这件事。
他深深的看了文氏几眼:「你还是进宫去吧!也别说照顾大皇子的话……我直接送你去见他……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我怎么能不满足呢?」说完,就直接起身,「明儿上朝之前,我派人接你。」
文氏朝前走了两步:「你信得过我?」
许时忠摇头:「信不过!但……你留在外面,认出你的人就会猜出一些端倪。我不想宜安的名声受损,仅此而已。」
文氏晚上睡不着,对着炕桌上的烛火。许时忠的话他该信几分?但这不管有几分可信,这里面有个人都逃不掉,那就是皇后许时念。
不管是谁,该对宜安的死负责的,一个都别想跑。
这么想着,盯着烛火的眼睛就有些发困,然后缓缓的闭上,好似有些昏沉。一位是困了想睡,却不想鼻间似是有烟火的味道。
火!火!火!
有人这是要烧死自己吗?是谁?到底是谁?
不!不!不能死!
她睁着着坐起来,屋里果然弥漫着浓烟,火吐着舌头从门外涌了进来……
「不要!」岚姐儿蹭的一下坐起来,神情茫然。
璿姐儿被吓了一跳,裹着被子看她:「岚表姐怎么了?做恶梦了?」
文岚儿『嗯』了一声,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上都是汗。再低头看身上,连里衣都打湿了!
璿姐儿迷糊的问:「梦见什么了?」
文岚儿艰难的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梦见火……好大的火……」
璿姐儿踢开一点被子叫透气,「难怪梦见火,这炕烧的也太热了。」
文岚儿含混的应了一声,但还是给璿姐儿把被子捂上,「睡吧,我看时辰还早。倒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是夜太长了。」璿姐儿翻身,已经没有一点困意,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有人清扫院子的声音,「结巴叔都起来了。」
文岚儿把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放下,陪她躺下,「不下雪了,外面怪冷的。多躺一会子。」
「今儿我三哥他们要去镇上去瞧瞧,表姐要不要去?」璿姐儿是想跟着去的,「也不知道好玩不好玩。」
「只一条街道,二里路,能有什么好玩的?」文岚儿便道,「不外是卖些冻梨冻柿子,你爱吃,叫你哥哥给你带着便是了。」
璿姐儿一早起来便去找她三哥,「岚表姐说叫你给我带冻梨冻柿子。」
珅哥儿脸微微泛红:「你告诉我说你想吃,难道我不给你买?」怎么这么促狭?
「我告诉你我想吃,你一准念叨我,不许我吃凉的。」璿姐儿做鬼脸,往正屋跑,「三哥可记着点,多买些。咱家人口多!」
林雨桐在里面听见了,就笑:「火炕睡的人上火,泡黄连苦哈哈的没人喝,倒是吃个冻梨觉得舒服。」
正说着话呢,金一钱来请,说是大老爷来了,正在老太太那里,请四爷过去。
金济来了?
来了就来了叫四爷干啥?
林雨桐一边给四爷穿衣服,一边问金一钱,「大老爷可是为了过年的事来的?」
金一钱摇头,「在里面说话,小的并没有听清楚。」
林雨桐再没问,四爷一边往出走一边叮嘱林雨桐,「喜欢吃你这几日也少吃点,莫贪嘴!」
来例假了,不能贪嘴。
屋里有听懂的有没听懂的,听懂的都红了脸,还得假装没听懂。
那边四爷一路跟金一钱说过年的安排,那边就到了老太太那边。
金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往年都是这个惯例!太爷的孝敬钱,这是必给的。炭敬冰敬,四时八节两寿,这都不能马虎……从州府到下面的县衙,莫不是如此……我是要往州府去的,就看这边是老四去还是老三去……」
四爷皱眉:「谁都不去!」说着话,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