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故国神游(43)三合一(2 / 2)

「不该冲动行事。」和婉低着头,她是真没想到和敬会那么行事。她原本想着的是,皇后伸手要权,怀孕其实就什么也管不了了。正好让和敬以这样的借口把皇后挤下去。和敬这个身份好处理,但是国母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和敬把事情办到这份上了,牵扯到后宫子嗣的是是非非,这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把握不了结果的事,永远得留三分。这个道理得记着,这三分是别给别人的,也是留给自己的。」林雨桐叫她起来,「这次的事便是一个教训。」

是!和婉缓了一口气,低声道:「要是皇上知道了和敬算计他……」

「谁也不敢去捅破这一层纸,因为都知道,捅破了也无用。皇上是会厌弃和敬呢?还是会给这揭发的人什么好处?」林雨桐就叹气,「你以为皇上当真就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於别人而言,皇上只是皇上。於和敬而言,那个人是她的阿玛。孩子的阿玛的面前,永远有犯错的权利,有任性的权利。而在一个父亲眼里,孩子没有不好的,所有的小心算计都是他没有给孩子更好的。」

所以,皇上只有在和敬那里才是父亲,在别人那里都是皇上。

她想想也笑了,是啊!也只有和敬是真的把皇上当阿玛的,所以,只要她的阿玛是皇帝,她就永远是哪个能有小算计的公主。

林雨桐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所以,长在羽翼下庇护下的鸟儿,永远也学不会搏击长空。」

恩!因为她没有必要那么做。

和婉有些明白了,「所以,书院的事还得交和敬插手。因为她的着眼点跟咱们应该是不一样的。」如此,皇上放心,她也能遵从皇祖母的意思展开拳脚的去做。於是,她笑了,笑的灿烂极了,「孙女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找你六叔,再去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林雨桐打发她,这孩子果然又跟欢快的鸟儿一般的扑腾出去了。

和婉还好调教,只那边两个王府的六格格和十三格格不大好教。

两人一直没个名字,林雨桐做主给取了名儿。大的这个九爷家的十三格格,取名叫布尔和,小的那个直王府的六格格,取名嘎珞。一个的意思是仙鹤,一个是天鹅。都是吉祥的鸟儿。这两人慢慢的在帮林雨桐处理一个杂事。大部分都是宗室里的,像是哪位王爷的生辰忌日等等,都得有人帮着急着,然后送些祭品之类的东西。也有书院的先生,谁家有个什么事情,这边都得有人处理。

她两人在边上专门有个院子,平时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的。

两人很谨慎,很少有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一天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总会过来说一声。然后把第二天要办的事跟林雨桐请示了,根据林雨桐的意思去办。

这一点短期内也改不过来,林雨桐正准备医科那边的教材呢,结果两人又来了。这次跟林雨桐汇报的是一件事,二十一家的三格格从蒙古回来了,如今递了牌子请见。

林雨桐就问:「是二十一福晋请见,还是?」

「是三格格。」布尔和低声道,「下面的人来报,她就在路口等着呢。」她说着就朝外看了一眼,「今儿天不好,有些冷。」

是怕对方冷着吗?

林雨桐:「……那叫吧。叫进来吧!」

这两人这才出去办事去了,这两人才一出去,和婉就进来了,笑道:「我这个堂姑姑有意思,她是骑马来的。」

恩?

和婉便道,「我刚才碰见禀报的人问过了,是骑马来的。两个人骑着马没带人就给跑来了。」

两人?还带了十三家的外孙寨桑多尔济?

嗐!那俩来禀报的时候万全没抓住重点。

林雨桐就起身,「你去迎一迎。」说着就喊外面伺候的,让他通知四爷一声,那边要是忙完了,就抓紧回来。

这个寨桑多尔济,是四爷要留意的。这小子年纪不大,本事不小。背着朝廷私下里跟俄国人做生意。现在当然不是追究他,只是这样一个脑子活泛的年轻人不用起来,有些可惜了。何况,这小子已经把路子给趟开了,很多事做起来便事半功倍。

和婉应着出去了,迎到了书院门口。这里不能骑马进来,对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并肩走着,伺候的都没跟进来。前面的姑娘笑脸盈盈,穿着蒙古的袍子,脚上蹬着小皮靴,鞭子在手里拎着。一路走来,也不肯消停,鞭子不时的打着路边已经花树,然后时不时的还要蹦躂到路牙子上踮着脚尖走。身后那个高硕的青年,只无奈的看着,不时的提醒一声:「慢点呀,崴脚了!」

「要你小子管?」这姑娘蹦起来摘了一边树叶,便高兴的不得了,「看吧!看吧!有树的地方就是好吧。我觉得就是该给草原种树。种那种又高又大的……」

说着话,就看见和婉带着人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马上站好,扭头看青年,「看我怎么样?没露怯吧?」

青年轻咳一声,然后挤挤眼睛,「特别好!最美的小姨。」

姑娘便得意的笑,胳膊抬起来,男青年便低头,姑娘拍在男青年的头上,满意的说了一声:「乖!」说完了才想起问了,「接咱们的人是谁呀?」

男青年扬起笑脸,低声道:「您没老了,怎么忘性这么大呢。那是和婉公主……」

这姑娘开口就喊:「大侄女!」

和婉:「……」好把!确实是挺大一侄女,她先上前叫了一声:「姑姑。」

寨桑郁闷的不行,赶紧上前见礼,然后给这姑娘使眼色。她这才反应过来,「见过公主!」

人家是公主,她只是以县主而已。

和婉伸手将人扶起来,「都是自家人,在家里只论家礼。」

这姑娘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离开京城时间长了,好多东西都忘了。」

想不起家人,这就说明在蒙古过的好。

等出现在老师林雨桐面前的时候,林雨桐闪过一丝惊异,自打回来,皇室中的孩子见了不少,可从没见过哪个如同这个孩子一般,这般有活力。皮肤不白,小麦色的,跟京城的闺秀比起来,就有些黑了。五官端正,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有神。身材不算多高,但是不瘦,看起来健壮有力,她扶她起身,那手上的茧子不是写字磨出来的,也并不是做针线磨出来的,而是马鞭和缰绳才能磨出来的痕迹。

「竹心?」林雨桐特意打听过这孩子的闺名。他阿玛好诗词,她的名字也带透着君子的雅气。

竹心一笑,「是!四伯娘,我是竹心。」然后又急切的指了指寨桑,「这是寨桑,可厉害了。」

寨桑过来见礼,林雨桐很有些欣慰,「你跟你外祖,很有些相似。」

「是呢!」竹心就道,「人家问我说,你怎么养成这么一副性子。我就跟人家说,我是被外甥养大的,惯着惯着,我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寨桑满脸的无奈,好似真拿她没办法一样。

四爷没回来,却叫钱盛接了寨桑到书院那边去。

寨桑一走,林雨桐就问竹心,「你额娘之前来见我,求了旨意叫你们回来。为的什么,你可知道?」

竹心点头,笑意微微收了收,「我跟寨桑……相依为命的长大。」说着,眼圈就红了,「部落里事儿其实也不少。我又只是县主,帮他的地方很有限。他都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做到现在的……」她想说部落里现在可富了,但是想想,这话还是不能说,就又咽下去了,「反正,他是除了阿玛额娘之外,跟我最亲的人。」说着又赶紧补充,「但是我们肯定不是夫妻。他像阿玛像哥哥,就是不像丈夫……他身边的侍妾是我们俩一起挑出来的,都给他生了一个闺女了。我们原本没想到还会有转机,其实我们早就说好了,我要是在草原上,遇上喜欢的人。他就上书朝廷说我病死了,然后把我嫁出去的。」说着,她一脸恳求的看着林雨桐,「我舍不得离开他,他对我特别好特别好,我没有过的比京城差。可要是有机会,我还是想各归各位。他那个侍妾人很好……」

她说的很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释这么一份不一样的情感,好像别人都不能理解一样。她带着几分懊恼,眼泪就落了下来,「我要是回了京城,大概再不去草原了,也不知道以后这辈子还能再见几回。原来以为离开草原回家我会高兴疯的,可真等要走了,我才发现跟我当时离开京城舍不得我阿玛和额娘是一样的……」

她的这种哭是那种咧着嘴就嚎出来的哭,不是那种抽抽噎噎的。哭的还在院外跟四爷说话的寨桑都变了脸色,这地方能那么嚎吗?

四爷却看了寨桑几眼,「这婚你确定要解除?」

寨桑特别诚恳的点头,「奴才没什么亲近的兄弟姐妹,自从父母去世,紧跟着成亲,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小姨了。」他说起来的时候,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送嫁到族里,正是他被族人为难的最难堪的时候,她拿着县主的派头去吓唬人,仰着下巴问人家,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怡亲王的亲外孙。别以为我十三伯没了你们就能欺负寨桑,我是他小姨,你们要欺负她我立马回京告状去。

虽然没什么作用,但总有那么个自称长辈的人老想去护着她。

后来,他就护着她一路长这么大了。

感情很复杂,很不舍,「但她得有自己的日子。」不能一辈子给我陪葬。

四爷跳过这个话题,表示知道了,然后问起了经商的事,「莫要慌张,这个事我一直就知道。」

寨桑吓的汗都下来了,「奴才……奴才有罪。」

「赦你无罪。」四爷拍了拍他,「走,进去跟我细细说说。」

四爷一回来,竹心也不哭了,打了一个哭嗝之后,赶紧见礼。见寨桑看她,她心虚的撇头,想起她好像做的确实是不对。

「都坐吧。」四爷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小儿女的事放一边再说,他示意寨桑接着之前说的往下说,

寨桑连忙道,「如今主要的贸易点,还是在恰克图。对方喜欢的就是黄金、白银、茶叶、丝绸、瓷器,还有大黄。不过现在茶叶多出自湖广,茶路不好走,价格偏贵。这个生意奴才也是做不起的。因此部落跟老毛子交易的多是羊毛。老毛子那边给咱们的货多是天鹅绒、海獭皮、貂皮、牛羊皮革、毛外套,还有各种毛纺品、皮革造的东西……当然了,奴才也要不了那么些的货,咱们主要是把羊毛给人家,换了毛织品回来。再拿毛织品去其他部落收羊毛,回头再去换。虽说有些利润,但也只是有些而已。奴才这是小打小闹……」主要是得避开朝廷,「恰克图那边多大商家。说起来,正经的做生意,老毛子那边能说是贸易城,咱们这边最多不就是『买卖地』。人家的贸易城是他们的朝廷给建的,咱们的『买卖地』是那些大商户一起给盖的。就是有那么地方能交易就完了。」说着便垂下眼见,「说句放肆的话,老毛子那边从贸易里收了税,税给了国库。咱们这边……赚的肥的只有商家。」

所以,他点出了两个要点:第一,对外的贸易是商人的事也是朝廷的事,朝廷不能不管。第二,该有自己的严整的关税以丰盈国库。

四爷问说:「据你观察,粮食、铁器、黄金、白银这些东西出去的多吗?」

「多!一年比一年多。」寨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们认为,丝绸是昂贵的奢侈品。尤其是江南的丝绸,更是昂贵。倒是铁器,其实利润倒未必高。」

四爷久久没有言语,林雨桐就问说,「你此次进京,可带了老毛子出产的毛织品。」

还真带了。

竹心忙道:「我的马背上就有,我这就去取。」

林雨桐就道:「让人把马牵进来吧。」

竹心跟着跑出去,不大功夫带了一件大氅来,「您瞧瞧,这个颜色也很鲜亮。」

林雨桐接到手里瞧了瞧,拿给四爷看。四爷细看了看,问寨桑,「就你跟对方的交易中,你觉得对方需要什么需要的多些。」

「老毛子好酒,越是烈酒越喜欢。」但烈酒需要粮食,这肯定行不通,「若是茶路更通畅,不管是从云南,还是从福建运茶过去,利润怕是会更高。再有……丝绸老毛子很喜欢,但是咱们的量似乎也跟不上。这东西也是贵族追捧的,越是好的越能卖上价儿……」

可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内造的,除了皇家能用,别人用也得事赏赐下来的。市面上流通的极少,更不要说卖出去赚银子了。

四爷心里就有数了,晚上留了寨桑在这里吃饭,同时也请了几个人过来。

被请的人里最惊讶的就要属商户出身的常万达,「老圣人叫我过去用饭?」

怎么可能?

和婉也问呢:「这常万达有什么特别之处?」

四爷还没说话呢,寨桑好像知道了,「姓常?可是山西人?」

正是!

寨桑就明白了,「常家是在恰克图经商的大商户之一。」

那这常万达就是少东家了。

和婉第一次怀疑,自家祖父招人的时候不单纯是看试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