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刘氏抖了抖肩膀,嗫嚅地还想说,穆风眼一瞪,她多余的话也就憋了回来。
穆四郎并不如往日般听从,他跪在地上,俯身磕了三个响头,“爹,算我求求您了,您就分家吧。我们一家真的过不下去了,我在家里如此兢兢业业的干活,可是我们一家得到了什么?我两个女儿饿出了病来,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若不是发现得早,恐怕什么时候死了儿子都不知道。我妻子勤苦耐劳,我更是如老牛般辛勤劳作,每次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觉得我们理所当然比你们做得多,理所应当比你们吃得少。而且,最后你们没有人相信我们一家,没有任何人心疼我们一家,想污蔑就污蔑,想辱骂就辱骂?你们甚至都没给我和小梅一句说话的机会,今日明明是嫂子开口咒我两个孩子死,我气不过,却没有动手打她,可是在你们心中,任何屎盆子都能往我头上扣。爹,娘,我也是您们的儿子,我自问我孝顺你们的心不比任何少,可是你们就不能多疼疼您们的孙女么?翠花也是孙女,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小雨她们过得又是怎样的日子?你们能睁开眼看清楚吗?我担心我再不分家,我最后连我妻女都保不住了,那我作为个男人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说到最后,他脸上爬满了泪水。
穆四郎向来是寡言少语的,今天一晚上的话抵得上他十年的了,而且字字泣血,闻着伤心。
穆家人显然没想到,沉默寡语的穆四郎居然心中埋着如此多的怨愤,顿时都愣住了。
方梅听着丈夫那哀戚的话语,忍不住捂着了嘴,瘫软在地,无声地哭了起来。
人生总是这般艰难,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方梅过得都不好,在家因为是女子被嫌弃是赔钱货,出嫁后因着生不出男孩,又不讨公婆喜欢,被妯娌欺辱,这些她都埋在了心中,只敢偶尔躲在被窝里默默嚼着苦味,静静垂泪。
可是她没想到,愚孝的穆四郎居然敢因着她和孩子违背公婆,她从没想过,她的丈夫心里其实也有这么多的悲伤痛苦。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着公婆的偏心。
穆刘氏面色一白,她手指一抖,指着穆四郎怒道:“你——你是在怪我偏袒大郎他们吗?你们都是我生的,我哪里亏待过你,你现在居然为了三个赔钱货,咒骂你老娘,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不仁不孝,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把你给劈死啊,免得留在我眼前碍眼!哎呀,我还怎么活啊?”穆刘氏拍着腿就开始假哭了。
穆风面色黑,嗓子喑哑,他慢慢道:“你怪我们?”
他的确把所有希望放在了穆七郎身上,因着穆四郎腿脚不便,他媳妇又是个结巴,且总是沉默不语,大郎和三郎两家都比他们一房活泼,他自然也就没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了穆四郎身上,却没想到穆四郎竟然敢怪他!
穆四郎摇了摇头,压抑住心里的难受,“儿子不敢。您们对我养育之恩大过天,总归是儿子我没用,才护不住我的妻女。现在只祈求爹,让我们分出去吧!”泪水成行。
穆大郎他们忙过来扶着穆刘氏安抚,穆刘氏哭了一阵,才转头看向面色难看的穆风,“老头子啊,咱们这是生了个大仇人。你也别拦着他了,既然他要分家,还啥都不要,那就啥都不要给他,让他们净身出户,赶紧走。哎哟喂,气得我心口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