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日,宫中传出太子受罚,皇上对太子不满、挑刺等情报。反之,睿王得到皇帝青睐,屡屡伴驾左右,哄得陛下开怀。
一国之尊态度的转变,导致的是整个朝堂的变化。
一时间,太子受到冷落,睿王受宠的传闻,如长了翅膀一般,从皇宫中飞出,渐渐扩散到民间。
最后更是演变为皇帝有意罢黜太子,换睿王为储君的消息,更是让太子一系的人开始紧张起来。
而这三日中,慕轻歌却好像无关之人一样,要么就在慕家军的军营,要么就和邵胖子在城中厮混,彷佛又回到了那个纨絝的时候。
今日,是宫宴结束的第三日,也是屠国使团返程之日。
一大清早,慕轻歌就叫上了邵胖子,去城外爬山。
『哼哧~!哼哧~!』
邵胖子爬得浑身冒着热气,身上的锦袍已经湿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站在爬山的小道上,双手撑住膝盖,气喘吁吁的看向慕轻歌。见她神清气爽,宛如林中漫步的样子,羡慕嫉妒恨的道:「老大下次爬山别约胖子了,我承受不起啊!」
慕轻歌不冷不淡的来了句:「运动有利健康,帮你减肥膘。」
邵胖子欲哭无泪的道:「我这体型,天生的喝水都能胖三斤,我有什么办法?」
「人定胜天。天都能战胜,还胜不了你这一身的肥肉?」慕轻歌打趣道。
两人带着几个侍卫,一边说着话,一边终於来到了山上一处供游人休息的八角亭中。
终於到了休息的地,邵胖子不顾形象的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吸气。当然,他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低头看了他一眼,慕轻歌问道:「胖子,给你的东西喝了吗?」
听到这句话,邵胖子彷佛如打了鸡血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慕轻歌身边小心翼翼的问:「老大,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喝下之后,痛得死去活来的,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这么说,你喝下了?可有发现什么变化?」慕轻歌打量了一下邵胖子与众不同的体型。
邵胖子摇头道:「喝完后,我这几日都与你在一起,没注意有什么变化。老大,这到底是什么宝贝东西?」
慕轻歌却没有告诉他,而是神秘的道:「嗯,今日之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闭关修炼吧。」
「这么神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邵胖子有些气馁。
「咦?原来这里居然可以看到出城的官道!」突然,邵胖子小眼睛中一亮,彷佛看到了什么新大陆般。
他这个体型,对於爬山从来不热衷。
今日,若是换一人邀请,恐怕他都不会挪动一下步子。
所以,他不知道,这山上的八角亭,可以一览山下不远处的官道。而此时,从官道上,正有一队人马,如蜿蜒长蛇般缓缓走过。
「那是屠国的队伍吧!」邵胖子很容易就猜到了官道上那群人的来历。
他自言自语的道,却没有注意身边慕轻歌的眸光也锁定在了那支队伍身上。与他的好奇不同的是,她直接看向的是队伍中,一顶八匹马拉的金顶红帐。
那是,公主的嫁车。
今日,不仅是屠国使团回国之日,也是秦国长乐公主秦亦瑶出嫁的日子。
於秦亦瑶来说,她的心情是复杂的。
此刻,来这里送送她,或许是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送走了秦亦瑶,她也该动手自己的事了。
在秦国,她已经耽搁太久。越是了解临川大陆的广大,她越发想要走出去,看看不同的风光与国度。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要让慕府再无后顾之忧!
「老大,你若是不舍,咱就陪你去把公主抢回来!」突然,邵胖子郑重认真的话,打断了慕轻歌的思绪。
她回眸,对上了邵胖子认真的眼神。
顿时,她明白这个胖子误会了。她是来送秦亦瑶没错,可是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令她意外的是,邵胖子居然看出了她是来送秦亦瑶的。
见慕轻歌不语,邵胖子以为他猜对了,便又道:「老大,男子汉大丈夫犹豫什么?公主不错,你若是喜欢,把她抢回来便是。反正,她本来就是你的。屠国若是不服,大不了开战,咱们秦国又岂会怕了?把天下的太平压在一个女子身上,本来就不是男人做出来的事。反正,要跟屠国干架,胖子我一定要当前锋!」
慕轻歌笑道:「胖子,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觉悟。不过,我来送公主,只不过是顾念曾经的交情,我对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大你不用瞒我。」邵胖子却不信。
解释不通,慕轻歌也懒得再费唇舌。
她看向山下官道,长长的队伍已经只剩下尾巴。秦亦瑶的车辇早已经看不见踪迹。
「什么人!」
突然,守在八角亭外的侍卫出声警告。
慕轻歌和邵胖子转身一看,就见到一个颀长飘渺的身影,朝他们飘了过来。
暗示侍卫退下,慕轻歌看着来人走进了八角亭中。
「胖子,你先到外面等我。」慕轻歌看着来人,对邵胖子吩咐。
没有多言,邵胖子退了出去。
亭中,只剩下慕轻歌与他二人。
她勾唇笑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居然让深居简出,身体孱弱的贤王也来爬山游玩了。」
「我是来送故人。」秦瑾辰淡淡的道。黑白分明的眼底,依旧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
他口中的故人是谁,慕轻歌不用问也能得知。
她微微一笑,垂眸道:「既如此,就不耽搁贤王了。」
说完,她便准备离开八角亭。
可是,她刚一走,秦瑾辰却突然道:「你要准备动手了?」
慕轻歌脚步一顿,意味深长的笑道:「不是我要动手,而是有人忍不住了。我不过是秉承慕家的家风,忠君爱国而已。」
「我不会坐上那个无情无义的位子。」秦瑾辰再次表达自己的心态。
慕轻歌转身,无所谓的看向他:「你如何选择那是你的事。我只是铲除一切对慕家不稳定的因素。这个天下谁坐都可以,只要别惹慕家。」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狂妄?」秦瑾辰看着她道。
慕轻歌不在意的撇嘴:「那又如何?」
不可一世的回答,狂狷的眼神……
秦瑾辰眸光轻垂,淡淡的道:「若是我不出手……」
「我的计画中,从未把你考虑在内。」慕轻歌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冷漠打断了秦瑾辰的话。
秦瑾辰嘴角闪过一丝苦笑。
他似乎体会到了慕轻歌的用意。
睿王与太子,都不会善待慕家,所以她让他们狗咬狗,一起走向灭亡。剩下,谁来坐上那个位子,的确不重要了。
如她所说,只要是一个不会视慕家为眼中钉的人即可。
所以——,在她心中,自己是最适合的人吗?秦瑾辰不知道该不该感到荣幸,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这一次,他会让她失望。
因为,他答应过云妃,他的养母,他绝对不会去争抢那个位子,更不会去坐那个位子。
缓缓抬眸,秦瑾辰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那抹耀眼的红云早已经远去,寻不见踪影。
他眼中出现一丝恍惚,抿了抿唇,他转身离开。
……
屠国使团与公主的送嫁队伍,离开洛都后的第二天,便传出了秦皇思女成疾,卧床不起的消息。
慕轻歌被秦瑾昊请到了睿王府,似乎他已经迫不及待。
「父皇突然病重,皇后却把持宫门,不允许我们这些建府的皇子回去探望。就连我母妃她也暗中防备着,想必这次父皇的病与韩系脱不了关系。轻歌,你分析一番,是否是韩系按耐不住了?」一见面,秦瑾昊就对慕轻歌推心置腹的道。
秦瑾昊态度的转变,慕轻歌毫不在意。
秦皇的病到底因何而起,天底下,只有她最清楚不过。
因为,秦皇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下毒的人,就是她慕轻歌。
而下毒的时机,就是几日前的宫宴。丹神传承里,可不仅仅是炼丹之术。还有很多毒术,北冥老人的遗物里更是不缺乏毒物。
如今的慕轻歌,早已经能够做到毫无声息的下毒了。
而且,她能保证,宫中的御医绝对查不出端倪。
对秦苍下毒,只不过是加一把火,推动一下太子和睿王的动静罢了。他们有时间继续耗着,她可没那个闲工夫。
眼下,听秦瑾昊的话,其中含义似乎怀疑是韩系那边把秦苍给软禁了,慕轻歌也懒得解释,而是顺着他的猜测道:「嗯,若是韩系做了手脚。只要陛下那边有什么意外,秦瑾修这个太子继位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说完,她同情的看了秦瑾昊一眼。似乎在说,到时候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自古以来,参与夺嫡的失败者,结局永远只有一个。
秦瑾昊心中十分明白。
他怒而拍案,脸色微沉:「岂有此理!父皇明明已经对秦瑾修不满,想要罢黜他的太子之位。」若是让秦瑾修得逞,他所有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但这道罢黜的圣旨,始终没有机会下。」慕轻歌提醒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秦瑾昊的脸色白了一白。
看向慕轻歌道:「轻歌,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此时,他已经全面的信任了慕轻歌。甚至,已经开始在不知不觉中依赖她。
若是曾经,有人说在未来的一天,他会依赖於慕轻歌谋成大业,恐怕他除了会嗤之以鼻外,还会毫不留情的处死那人。
「睿王的谋士们怎么说?」慕轻歌眸光流转间反问。
「他们?」秦瑾昊皱眉,不满的道:「都是一群废物。除了让本王继续进宫求见父皇之外,还能有什么主意?」
「那睿王又想如何呢?」慕轻歌身子前倾,清眸中带着咄咄逼人的眸光。
秦瑾昊一怔,不假思索的道:「本王的心意,难道轻歌还不知道吗?事到如今,若是本王输了,跟着本王的人,恐怕都难以独善其身。」说完,他略带警告含义的看了慕轻歌一眼。
慕轻歌咧唇一笑,并不在意他那毫无意义的威胁。
她靠着椅背,勾唇笑道:「如今睿王最缺的就是时间,而太子,最不缺的也就是时间。陛下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被软禁,咱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必须要确定的,那就是见到陛下。」
秦瑾昊双眉紧拧,对慕轻歌的话有些不满。
慕轻歌看了他一眼,玩味的道:「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
秦瑾昊眸光一闪,立即追问:「何为硬的?」
「陛下生病,连身边最亲近的姜贵妃都难以相见,那必定其他大臣更难见他一面。而睿王你又多次求见不得,再加上之前陛下对太子的不满,咱们完全有理由怀疑陛下被太子一系给要胁软禁。作为陛下器重的皇子,进宫救驾,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慕轻歌清冷的声音中,隐藏着一种致命的蛊惑。
「救驾?」秦瑾昊眼中闪过一丝迷离,却立即坚定起来:「对!救驾!」
他看向慕轻歌,充满野心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慕轻歌嘴角的弧度更深,继续道:「宜早不宜冲,我说过,睿王最缺的就是时间。若是再拖下去,陛下有什么意外,那一切都晚了。」
「不错!父皇被他们软禁,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本王要将父皇救出来!将那些人的狼子野心昭告天下!」秦瑾昊义正辞严的道。
慕轻歌笑了:「只要睿王有这份为人子,为君臣的心,我慕家军随时听凭睿王调遣。我更是愿意亲自率亲卫为睿王打前锋。」
慕家军!秦国战无不胜的军队!慕家,秦国的民心所向!
在慕轻歌编织的梦里,秦瑾昊似乎看到了自己登上那至高皇权的画面,甚至看到了自己带领慕家军,征战四方,邻国臣服的未来。
……
秦皇宫,一所不起眼的偏殿里,传来淡淡药香。
殿内,人影稀少,只有一张龙床,上面躺着一个形如枯槁的人。
凑近一瞧,那人居然是秦国皇帝秦苍。很难想像,这个人在几日前还意气风发的模样……
龙床的重重帷幕外,站着两人。
一人头戴凤冠,端庄雍容。一人则穿着太子服,五官清俊。
「母后,御医怎么说?」秦瑾修看了一眼帷幕,问道。
韩皇后摇了摇头,眸光凝重的道:「看不出端倪。唯一能查到的就是,你父皇体内的灵力正在不断被蚕食,不然,他也不会迅速衰弱如此。」
「那……父皇还能有多少时日?」秦瑾修有些急切的问道。
提到这个问题,韩皇后双眉轻蹙起来。
秦瑾修并未注意到,而是自顾的道:「之前父皇对我已经有所不满。秦瑾昊那个杂碎更是暗中派人去参我,将我一些隐秘之事,都捅到了父皇面前。好在天助我也,父皇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便病倒了。只要他就这样去了,我就还是这秦国的储君,未来的君王!」
「你此刻该庆幸的是,你父皇病倒之时,正在训斥你。若是被姜氏那个贱人夺得先机,眼下你还能说得如此轻松吗?」韩皇后忍不住骂道。
秦瑾修被训,脸色顿时一沉。
他敛住怒意,没有反驳。
韩皇后忧心忡忡的道:「你父皇虽然看似病重,御医却说了一时半会不会有性命之忧。而那姜氏在宫中一点也不安份,几次三番搬出太后,想要见你父皇。若非太后早已对她不满,心中也更喜欢你当这个太子,恐怕今日之事就不好办了。」
「皇祖母对父皇的病……」秦瑾修小心的问。
韩皇后冷笑道:「她虽没有直接来,却暗中找了给你父皇看病的御医问话。好在你父皇的病并非我们做的手脚,否则你以为此时此刻,慈祥宫那边还会保持安静?」
秦瑾修看向帷幕后,眼中折射出凶光,对韩皇后道:「母后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他在颈间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
『你想杀父弑君!』
韩皇后眼神一厉,与儿子沉默对视。
两人同时看向帷幕后,依稀躺着的人影。
「若拖下去,我怕秦瑾昊会横插一脚。」秦瑾修双眼一眯,狠戾的道。
韩皇后抿唇,心中思量着这次豪赌的胜算。少顷,她才道:「你堂舅在北方边关,此刻是用不上了。洛都之中,除去慕家军驻紮郊外的十万人外,城内有京畿卫十五万在邵家手里。他们一向中立,此刻也没有时间拉拢。护城军左卫三万人首领是姜氏心腹,而右卫三万则是咱们自己的心腹。这两支力量可以抵消。两万御林军与四万中卫,由你父皇掌握。此刻他病倒,我们倒是可以窃取他的虎符,掌握这六万人。你说的没错,秦瑾昊会按耐不住。我们等,等他先动手,一旦他先动手了,咱们就能以擅闯禁宫之罪拿下他!」
「可是慕家如今和秦瑾昊走得很近。」秦瑾修皱眉道。
「慕家?」韩皇后不屑的道:「慕雄爱惜羽毛,绝不会参与这种夺嫡之事。出面的人,最多就是他那个孙子。咱们只要在宫门内设下埋伏,取了慕轻歌的性命,慕家的威胁即可解除。到时候慕雄又能如何?忠君一辈子的他还能做出弑君这事吗?」
韩皇后自信满满,似乎已经将慕雄的性格算计干净,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更何况,在她心里,等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后,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慕雄。杀慕轻歌,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韩皇后的自信,感染了秦瑾修,让他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他立即道:「我立即安排下去,派人在外监视慕轻歌的动静。」
「不必如此麻烦,四个宫门都设伏就行了。」韩皇后冷笑道。
说完,两人便离开了宫殿。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一个颤颤发抖的人儿,正躲在龙床底下,一脸惊恐的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