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风雪也没有停,不过一行人也不好在行宫久留,到底还是启程返京了。
大雪又下了一天,路上的积雪比昨日来时更厚了些,以至於原本车马还能行进的道路,偶尔还需要禁军临时除雪才能畅通无阻。也是因着要边走边开路的缘故,回程的路要比来时慢上许多,从午后直走到天黑才隐隐瞧见了京城城楼的轮廓。
皇帝的御撵总是格外精巧,行在路上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宽敞的御撵里也布置得颇为舒适,桌椅、软榻、茶水、棋局,一样也不缺。
回城途中无趣,皇帝饮过汤药之后便叫了宋臻一起来下棋。
近一年时间过去,又有明达和唐昭时不时的教导,小宋臻的棋艺其实进步了许多。然而对上皇帝,他依旧显得稚嫩,棋局没下一阵他便开始抓耳挠腮,每下一步都要思忖许久。
看着小孩儿皱着小眉头,一连为难的模样,皇帝心情倒是不错。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的清香稍稍掩盖了他口中散不开的苦涩滋味儿,等了会儿宋臻终於犹豫着落下一子,皇帝并没有多想便紧跟着落子,然后小宋臻就要继续对着棋盘沉思了。
内侍总管跪坐在侧,微微低着头,并不去看皇帝欺负小孩儿。
就在这时,车厢外传来一阵不甚明显的敲击声,内侍总管抬起头,就见皇帝淡淡一眼扫了过来。於是他默默行了一礼,又悄无声息的挪到了车门边,并没有打扰到正在沉思的小皇子。
车门悄无声息的打开条缝,随着寒风递入车厢内的,是一枚密封的竹筒。
内侍总管一见那竹筒上的标记便知要紧,忙不迭接过之后关上车门,就回到皇帝身边双手呈递了上去。期间对面的宋臻到底还是有所察觉,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可小孩儿也是相当有眼色,见皇帝神色严肃便知不该多问,於是又默默低下了头。
皇帝这时候却没心思去理会小孩儿了,揭开蜡封打开竹筒,便取出了其中信笺一目十行看了起来。看过之后他眉头一松又一皱,显然是被那书信上的内容引得走神。
正在这时,便听“啪嗒”一声轻响,却是棋子落在期盼上的声音。
皇帝
回过神,便将宋臻终於又在棋盘上落了一子。不过宋臻落子之后也明白,这棋大抵是下不下去了,於是抬头说道:“父皇有事便先行处置,这盘棋咱们可以令寻时间再下的。”
内侍总管闻言,也准备将棋局封存起来了,只是回京之后皇帝怕是更没有闲暇。
然而皇帝闻言却摆摆手说道:“有始有终,不过是一盘棋而已,就不等下次了。”他说完重新将信笺塞进竹筒,又将竹筒封上递给内侍总管:“这信你亲去送予明达。”
内侍总管领命,躬身退下的同时,就见皇帝已经再次落下一子。
他叫停御撵下了车驾,又冒着风雪亲自跑去了长公主的车驾,将竹筒递到了明达手里。
明达接过竹筒便认出来了,这是暗卫传递消息的手法,别看竹筒简陋却是暗藏玄机。她指尖在竹筒上轻轻一点,又问内侍总管道:“皇兄可还有什么吩咐?”
内侍总管忙答道:“回殿下,并没有。”顿了顿又道:“陛下正与小殿下下棋。”
明达一听皇帝还有这闲心,心中的紧张也顿时少了几分。将内侍总管打发走了,她这才靠在唐昭身上打开了竹筒,取出信笺来与唐昭一起看。
刚看了个开头,明达的柳眉便挑了挑,只是还不等她将信看完,原本行驶的马车却再次停了下来。没等车内询问,外间的车夫便已经小声禀报:“殿下,队伍前面突然停住了,可要小人前去打探?”
明达手指微动,便将手中的信笺稍稍一折,扬声道:“不必,等着吧。”
车夫应了声“是”,外间便再没了动静。
约莫半刻锺后,停滞的队伍便再次行进起来。唐昭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被迎面的寒风扑了一脸。她也没有因为天冷就放下车帘,眯着眼又看了一会儿,忽然扯了扯明达衣袖。
随后明达顺着她所指看去,便见道旁洁白的积雪上,星星点点染着些红。
祭天的队伍回到京中,天色都已经黑透了,所幸皇帝的御驾并不用顾虑城门开闭。一声令下早已经关闭的城门也得老老实实的打开,迎接皇帝与百官回城。
好端端的冬至假期就这样被祭天耗去了两日,回京之后皇帝也没有再拘着群臣,便下令使人各自散去归家了。明日也还有一天假期,要等后天各部衙署才会恢复办公。
明达这些天都住在宫中,今晚本也是要跟回宫去的,结果路上却忽然接到皇帝传信,道她与驸马已经多日未曾归家了,今晚不如也回公主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