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胡兵南下之事能成,他带兵堂而皇之攻入京城,就如当年他那皇叔仗着兵马之利夺取皇位一般,自是直截了当痛快极了。事后只要将北归的道路封上,再断了这些胡兵的粮草,他们自然是如瓮中捉鳖,可做他重登帝位的头一件功勳,以震慑世人。
但此事不成,他欲东行逃往海上,也并不是打算再次潜藏。毕竟他年纪不小了,而刚在京城登基的小皇帝却很年幼,正是千载难逢的夺位时机。
所以延平帝在北地闹得轰轰烈烈的同时,京城也有他的党羽正在策划谋逆……只是这些人运气不太好,遇上了唐昭这个拖后腿的,早早就暴露了。
饶是如此,明达的清洗也并不全面,至少没能将延平帝的某个同盟也给清洗掉。
京郊某处不起眼的别院里,延平帝刚刚洗漱完毕。他须发依旧花白,脸上皱纹也不曾稍减,但经过这一番洗漱之后,整个人却精神了不少。若说庆功宴后,小皇帝见到延平帝是垂垂老矣,如今再看就能瞧见他眼中燃着勃勃野心。
锦衣华服的青年斜靠在椅子上,也不知等了多久,见延平帝出来才坐起身笑道:“许久不见,陛下看着倒是风采依旧啊。”
延平帝在青年对面落座,没去碰案上茶水,开口道:“不必虚言,你我开门见山吧。”
青年闻言目光闪了闪,但到如今地步,延平帝手中的势力被摧毁了个七七八八,占据主动的人早已经变成了他。所以他也并不着急开口,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开开合合。
然而要比耐性的话,藏了三十年才冒过两次头的延平帝显然要比青年更甚。他见青年不语,略垂下眸也不再说什么,这时候倒是端起了面前的茶水,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果不其然,看着延平帝饮茶,最先等不下去的是青年。
他终於将折扇彻底合上,正色问道:“今日我冒大不韪将陛下救出,可是暴露折损了我不少势力,陛下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延平帝也放下了手中茶盏,却是不置可否:“阁下在宫中经营至此,能将话传到小皇帝耳边,也能救我出来。难道就没想过,直接将小皇帝毒杀了,取而代之?”
青年闻言差点儿给气笑了,可气过之后又冷静了下来——他是宋洋追随的主上,也被对方称作一声“殿下”,但要真论起来,他在皇室中却是比成王福王他们更远的旁支。他家这王爵来之不易,正常来说皇位便是在宗室里轮上一圈儿,也难轮到他家来。
自古以来,除非推翻王朝,否则继承之事总讲究血统。青年有野心也有能力,可偏偏就少了那么几分“运气”,所以他主动找上了延平帝,为的就是补上那几分“运气”。
延平帝对他所求所虑都心知肚明,此时说这个,也不过是提醒对方一二。
冷静下来的青年果然将态度摆正了不少,他闭了闭眼说道:“陛下说笑了。我当初与陛下投诚,自然是要替陛下夺回皇位,怎会取而代之?”
有些事两人心照不宣,点破就没意思了,延平帝如今寄人篱下,也不会做这般挑衅的事。当下他见好就收,同时隐晦的许诺道:“老夫年纪大了,如今已是垂垂老矣,便是重登地位,也难有几年好活。这天下,早晚还是要交给阁下这等年轻人的。”
青年闻言脸色舒缓许多,手中把玩的折扇轻敲着掌心,却道:“不敢当。陛下若是夺回天下,自有子嗣传承,又与我何干?”
两人是盟友,彼此的信息早都查得七七八八,谁也别想瞒对方什么。因此关於唐昭的身世,青年也是知道的。从前他不将那被薛氏教得唯唯诺诺的废物放在眼里,如今对方倒是出乎意料的出息了,可他依旧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谁让唐昭想不开,与自己的姑母乱伦便罢了,竟还为着那女人背叛了自己父亲?否则他们父子里应外合,大事可期,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果然,延平帝的脸色眼见着难看了下来,他显然不是什么大肚之人:“事到如今,话也说到了这里,那我不妨再告诉阁下一个秘密如何?”
青年漫不经心摇着扇子,随口道:“什么秘密?”
就听延平帝冷淡道:“唐昭本是女扮男装,也并非我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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