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却隐约漾出光来。
轻轻的咚咚声响起来了。
我在自头偷看,一颗心经不住被她这低眉初雪的模样攫住了,要似她手里把玩的拨浪鼓般咚咚跳起来。心中爱意更甚,恨不得就想从后面一把抱住,将她兜回房里去。
哎呀。
青天白日,罪过罪过。
她綳着脸又晃了几圈,顿了顿,将那拨浪鼓原处放回。且她素来心思缜密,又记忆超群,大抵是怕被我到时看出来,便十分准确地挂在先前相同位置,连角度都是一样的,还十分固执地将那几片遮着的树叶拨回原处。
端详了片刻,大抵是天衣无缝了,抱着古籍去了前头铺子。
我在门后头候到这一切,憋笑实也憋得辛苦,待她离去,捂嘴笑得要打跌。
歇整了些许时间,我这才端了茶水,慢悠悠晃回前头柜台,洛神一手执书,正看得仔细。
「今日这风吹得可真大。」我给她倒了盏茶水。
她头也没抬,淡道:「有么。你看我头发丝可曾吹动?不见有风,只见睁眼瞎话。」
我递了热气腾腾的茶水过去,挑眼看着她:「可不是的么。后院那风大得,吹了那矮树,波浪鼓声咚咚咚的。」
过日子么,想来不是她玩我,便是我玩她。
她依然没抬头,长睫毛都未曾颤动似的:「是么?恐是现下停了。先前后院起风了,风向不对,我这边也不晓得。」
啧。
我感叹她这即使泰山崩於前也纹丝不动的老城墙厚脸皮,感叹了几百年。
一如我爱她几百年,如今亦未曾嗟减一分。
「是罢。」我酸溜溜道:「风向不对。」
她伸手过来,端了茶水饮了。
我依靠柜台,顷身靠近了她,能闻到她身上调的浅浅暗香。
洛神将书卷翻过一页。
我靠着柜台,故意掷地有声:「幼稚。」
瞧我这声,多有铿锵气势。先前她说我幼稚,那是万万没得比的。
她这才堪堪抬起头来,一双黑眸定定看了我,面颊白皙,虽说心底已然晓得她院子那暗地玩耍举动被我瞧见了,见我返她幼稚,她竟也没什么表示。
我轻轻捏了捏她脸颊:「好意思的。说我幼稚,转头背着我就玩上了,你怎地也不脸红。」
「红了。」她轻轻动了动唇:「疼。」
我忙不迭松了手。
神主在上,我宝贝她这脸蛋可比宝贝自己脸蛋多得多了,哪里舍得多用哪怕一丝一毫的力,分明做个样子,这一看,她这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倒是被指腹真真压出那么一抹细细的红润来。
洛神淡道:「我见它不曾挂好,将它正正身形罢了。你也是,这么大个人,莫要耍这些。」
我没法子了。
我玩不过她,装娇装不过她。
我只能喝茶。
时间缓缓流过,两人在铺子里取暖,下午时分,铺子里进来一个女人。
那人身量十分高挑,模样亦是标致的,衣饰华贵,暗藏流云。她走入铺子,去陈列架旁一一打量,这才回身看着我和洛神。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先前朱元璋带了他那些个将军们打下这新的江山,烽烟四起,一战就是经年,我们这生意早便歇了。如今新朝已过几年,虽说初初起步,远远算不得盛世,但到底免了战乱纷扰,古玩生意稍有起色,不过客人依旧是少得很。
我和洛神那些个积蓄自是多少年也用不完的,凰都一截子玉石阶买下半个苏州府,开铺子也只是喜欢这些个蕴藏厚重历史的器物,图个自身舒坦。客人上了门,自个去看,我们并不作多少热情招呼。
看上了,等价付了,带走即可。
「就这些?」来人似乎对货色不满,看起来是个行家。
我站起身,微微一笑:「目前只收得这些。客人瞧不上么?」
好的有故事的我都收蜀地萱华轩各个藏室分类别好生收藏了,疼在心尖上,哪里还轮得到摆在铺子里给你挑。
「罢了。」她看了看,去挑了一枚玉,径自走到柜台那边洛神跟前,望着洛神:「掌柜的,价值几何?」
洛神瞥一眼,说了个价。
那女人也未含糊,爽快付了,对洛神道:「掌柜的,你可否帮我包好?」
「清漪。」洛神抬头看向我:「架上取匣子来。」
我取了配的匣子过去,洛神将玉入匣,那女人自洛神手中收了玉匣,看了洛神一眼,转身去了。
行至门口,她又回头道:「掌柜的若日后还有好货,我再行过来。」
洛神未曾搭话。
我只得扯了句客套话塞着:「承蒙惠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