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清漪与洛神面色微变。
这山林是夜姑娘的地盘,一向是无人敢踏足进来的。且竹舍原本也是夜姑娘的林中居所之一,只是当年夜姑娘替长生易骨时需要许久时间,她们总得寻个住处落脚,夜姑娘便让她们住了进来。
此后只要一到每一年定好的复诊期间,她与洛神都会带着长生住在这竹舍里,今年姑姑也在。
这山林如此隐秘,而院落又打扫得勤快,对弈之前那院中还未曾有这东西的踪影,现下却突然出现了,她们二人谨慎,下意识便觉得多有蹊跷,莫非是有人故意放在院中的?
长生如实交代道:「我瞧见的时候,它边上围着一只鸟雀,许是那鸟雀将它衔来的也未可知。」
她虽天性烂漫,却又机敏,道:「但山林广阔,为何鸟雀非要衔着它落在我们院中,这也太巧了些。当时那鸟雀还在我面前扑棱双翅,似是在特地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去捡那东西,我便想拿给你们瞧一瞧,看里头有何名堂。」
师清漪沉吟起来。
鸟雀只是生灵,又怎会有什么刻意的目的,除非鸟雀背后有人操控。
但这林中,能随意操控林中活物的,唯有夜姑娘一人。
这山林皆臣服於夜。
是夜姑娘遣那鸟雀前来的么,只为将那东西送到她们手中?那东西瞧着很是精妙古怪,绝非凡品,反正她活了这么久,什么蹊跷也都见识过了,却从未见过这等物事,若此物当真是夜姑娘所有,倒也说得通。
夜姑娘沉默寡言,行事又极难揣测,当年她们最终能得到这个让夜姑娘替长生看诊的机缘,个中曲折跌宕,实在难以言说。
若此事当真是夜姑娘安排的,在此瞎猜亦是无用,还是先观察一下夜姑娘的反应为好。
若并非夜姑娘所为,那便是山林之中有旁人存在,此事更该知会夜姑娘一声,也好让她做好准备。
师清漪斟酌半晌,向长生道:「长生,你去请夜姑娘过来罢。」
长生眼眸骤然亮了,那股子雀跃几乎藏不住,但很快又有些忐忑起来:「若是我去请,夜不愿来可如何是好?前几日我去请她来玩,她并未答应。」
师清漪眨了眨眼:「你说,是我请她过来用饭,做了很多菜,还有糖油果子吃。」
「对了。」长生骤然欢喜起来:「她爱吃阿瑾做的糖油果子。」
长生足下轻盈,说走就走。她可得快一些,不然她怕夜赶不上阿瑾的晚饭,糖油果子得趁热吃。
司函方才一连围杀了洛神好几枚白子,却不知都是洛神故意输给她的,还输得不留痕迹,她心中正傲,嘴上却教训道:「糖油果子有什么,不过是些凡俗吃食,吃一口都有失身份,瑾儿你竟还自个做来。你堂堂殿下,整日里却琢磨这些厨房琐事,凰都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师清漪却道:「我娘亲最喜厨房,还在厨房将我生下来,我幼时黏她,瞧不见她便容易哭,她在下厨时还不忘用背筐背着我,如今我多琢磨些菜色小吃,我娘亲想必也会欢喜的。」
司函一听师清漪提起流韶,想起遥远往昔被流韶欺负的日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想起流韶早已身死多年,又浮起几分悲哀,心中五味杂陈,没有再说什么。
师清漪接道:「洛神也欢喜吃我做的菜,我多学一些菜色,不好么?」
「好。」洛神应道。
司函:「……」
就直接气死她罢。
夜其实住得离竹舍不远,长生快步疾行,来到夜的住处,却是空无一人。她心中奇怪,在夜的居所附近寻了寻,也未见踪影,这才暗忖莫不是去血湖了,便立刻前往血湖。
血湖就在附近,长生行了一段距离,远远地便瞧见两名蒙着面巾的女子一左一右,各立在一棵树下。
一名女子双手捧着一叠整齐的衣物,另一名女子手中端着托盘,上头搁着茶具。
两人如同木桩子一般立在那,眼见长生过来,竟毫无反应,露出的双眸更是木然,若不是能瞧见她们眨眼,还以为她们只是站立的屍体。
她们是夜的仆从,夜似乎有许多仆从,但都蒙着面,身着同样的红衣,性子也是千篇一律。这八年以来,长生虽每年都来此住上一段时日,却并不知她们生得什么模样。
只能勉强从身高上看出来,今日侍奉的这两位与昨日的那两位应是不同的,今日这两位个子更高一些。
「叨扰两位姑娘。」长生见她们二人奉衣捧茶的架势,便知夜定然是在她们身后的血湖,忙向她们二人见礼:「我有事找夜。」
长生虽说的是血湖在她们身后,但她们身后皆是树木,并未有半点湖水影子。
莫说是湖水了,地面上绿草轻柔,就连个水洼也无。
左侧那名奉衣的女子冷漠地开口:「主人在血湖,旁人不得入内。」
长生小心翼翼地问询:「夜现下很忙么?我想请夜过去竹舍用晚饭,她可有空?」
右侧捧茶女子也漠然道:「不敢妄自揣测主人。」
长生习惯了她们这般回应,道了声谢,不便再说什么。她默默走到不远处,寻了块干净的石块坐下,双手乖巧地搁在腿上,打算在此处等夜出来。
只是还没等一阵,那奉衣女子走过来,向长生道:「主人有令,请靖姑娘入血湖。」
说罢,又走回了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长生方才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并不知那女子是如何得知夜的命令的,不过她心中的喜悦盖过了疑惑,忙快步走到那两名女子面前。
夜虽有仆从侍奉,她却总觉得夜孤独到了骨子里。而那些仆从个个未有任何情绪起伏,如非必要,绝不开口。
夜不需要与她们说什么,她们竟都知晓夜的想法,为她奉茶,替她取物。
长生一直猜测,夜许是与她们有一种别样的交谈方式,又或是夜在她们脑海里下达命令,她听阿瑾阿洛提起过,这世上是有这等方式,只是极为罕见,彼此必须存在着某种特殊连接,具体如何,旁人是无从知晓的。
便如此刻,那两人方才并未主动邀请长生进去,这会又改了口,应是夜嘱咐的:「请进。」
只是长生未曾听到夜的声音。
原本她们身后只有树,却只听到一声极轻的支呀声,似是开门的声响。
但面前却没有门。
半空中裂开了一道血红的缝,似是两道透明的门分开了些许,漏出门后头的光景来。
长生见怪不怪,很自然地推开了那道诡异的门,走了进去。门很快在她身后闭合了,从头到尾那门都无从得见,只能听到门闭合时的声音。
长生踩着湖滩上的细沙,往湖边走。
天上挂着一轮硕大的红月,俯瞰着那片广袤无垠的湖水。湖水更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血红,那片红却并不可怖,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孤凉悲戚。
说是血湖,那并非是真的血,长生走在湖边上,用手鞠起一捧水,那湖水到了掌心中,却是清澈见底的。那湖水乍一看呈红色,也不知是那湖水被红月照得如此鲜红,还是湖底另有干坤,比如有什么红色砂石,将那湖水衬出了一片红。
长生望去,见那红月底下,一抹高挑的女子身影踏在水泽中,背对着长生站着。
耳边清幽渺远的笛声绕来,飘过血红的湖水,吹进了长生的耳中。
长生浑身微有些抖,她一时之间不知自个究竟怎么了,竟那般紧张。
那女子身着一身黑衣,甚至能瞧见她赤着双足,那湖水只是浸润到了她的脚踝附近。因着湖水血红,望不见深浅,远远望去,她整个人竟彷佛是漂浮在水面之上。
长生脱了靴袜,也跟随入水,向那女子走去。但见湖水其实极浅,一路行了一阵,也几乎只没过脚踝,料想到了湖中心,亦是如此。
随着笛音幽幽,长生越向那女子走去,那女子的身影越在她面前清晰起来,她心头堵着的那股子酸涩竟越深了,甚至有些恍恍惚惚。
这血湖她以往也来过,血湖虽瞧着不同寻常,如入梦境,但如今她早已习惯了,这血湖虽玄,左不过是一个去处而已。
但为何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熟悉的景象,还有那熟悉的身影,她竟好似做梦一般。
「……夜。」长生走到一半,停下来,嘴唇哆嗦了下,低声唤道。
那女子听见了,停下吹笛,手中握着那支黑色笛子缓缓转过身,朝长生望了过来。
无边孤寂的夜色,倾倒在她冰冷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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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师师和阿洛看到了手表,就好像是鱼看到了手机【。
绝非凡品,要研究,要琢磨,肯定是不得了的机关【。
姑姑今天也是生气的一天,O亨。
夜登场了,等了我好多年,终於写到了她这里,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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