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母也在等。
这么一会儿功夫, 好多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事实上,早在楚云梨往这边来时,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 村里好多人都觉得占了柴家的便宜没机会报答,看到素有恩怨的二人站在一起,都觉得到了自家出力的时候。
不说动手,就算是帮腔, 至少让柴家知道自己站在她那边,那也是帮了忙。
刘母看到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心头有些慌。但随即又想, 姚春芳今日不是来找自家的茬, 针对的是吴家父子。她镇定下来之后,就等着吴父的应对, 看他面色乍青乍白,就是不肯伸手掏银,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父子俩该不会真如姚春芳所说那般,压根就不是真的富贵, 只是披上了一层皮吧
若真如此,她可就被父子俩给骗惨了。再过两月,家里粮食见底,如今青苗才种下去,秋收还有大半年呢。这几天她都卖了粮食买好东西招待父子俩, 就希望他们看着亲戚的份上拉拔一下自家。若这俩是骗子她根本不敢想那样的后果。
“我不要多, 给我三两银子就行。”刘母斟酌着开口, 拿着这些银子,先把二儿子的婚事了了,至于老三, 等他养好了伤,她再想法子问父子俩借。
前提是吴家父子俩掏得出来。
吴父心头有点慌,面上努力镇定,挥了挥手道“还是那句话,你们早就该知道后果,又不是我让你们去找柴家打架的谁伤的谁赔,这事不该我来赔。”
刘母心中愈发不安,但又怕吴父是真的有银子不愿赔,若说了难听的话得罪了这唯一富贵的亲戚,两个儿子的婚事又没了着落。她心有顾忌,放不开手脚。
楚云梨见状,笃定道“你就是拿不出。”
吴父瞪她一眼“我是不赔不做冤大头不是没有银子”
楚云梨逼近一步“有的话,你拿出来呀。”
“你这话好笑得很。”吴父振振有词“我总听村里人说你们祖孙俩赚了不少,你会把银子掏出来给我们看吗”
“可以呀。”楚云梨好笑地道“我的银子来得光明正大,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再说,我活了半辈子,自认唯一的优点就是力气大,谁要是见了银子敢去偷我家,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说打断腿时,她眼神在院子里的刘家兄弟身上一扫。
众人心神一凛,这些日子姚春芳待人和善,他们都险些忘了她当初凭一己之力横扫刘家兄弟的事。
吴父不依不饶“你拿出来啊”
楚云梨并不着急,抱臂道“我拿你就拿吗”
吴父笃定她不会拿,都说财不漏白,这有了银子往外拿,那不是擎等着人来偷吗
村里就没有这么张扬的人,姚春芳也不是爱炫耀爱显摆的性子。他点头道“你拿我就拿。”又似笑非笑“不是我吹,你能拿出多少来,我就拿出多少。”
最近村里家家都忙,好久没发生这种新鲜事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楚云梨颔首“你给我等着。”
她飞快回了柴家的院子,柴家盛跟在她身后,有些不安“阿婆,你还真拿我看还是不要了,万一有人惦记上了怎么办”
楚云梨随口道“等开了春,我会赚更多的银子。这些不算什么,再有,他们想要来偷,就一定偷得着吗家盛,这做人呢,闷声发大财算是本事,有了银子别人却不敢打主意,也算本事。”
她进屋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在城里人眼中是不多。可在村里众人的眼中,是有些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
她动作飞快,很快回到了刘家院子外,摊开了手心。
“你拿十两出来,赔我二两,再赔刘家一些,足够了。”
吴父面色乍青乍白“我才不会跟你一个妇人置气,更不会拿银子出来炫耀。”
楚云梨冷笑“你根本就拿不出。”
“我拿得出,偏不给你看。”吴父强撑着的道。
刘母闭了闭眼,她和吴家父子相处不多,却也知道他们是那种藏不住心事,富裕了一定要显摆的人。就父子俩回来这些日子,天天都在外头转悠。外人越是追捧,他们越是爱留在那处吹牛。
这样的人在众人面前被逼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不拿银九成九是拿不出了。
“亲家,这件事情确实是香草的错,也是你没有养好女儿。你给我三两银子,此事我不再追究。”刘母逼近他,一字一句地道“若你不给,咱们公堂上见。”
吴父有些被吓着,皱眉道“亲家母,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别听外人胡言乱语后来怀疑我。会伤了亲戚情分的。”
“你要是不拿银子,这情分本也不存在。”刘母看向了吴香草“不想让我们两家对簿公堂,就劝劝你爹。”
吴香草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将目光落回父亲身上“爹”
“我是你亲爹,你个白眼狼,才嫁人几天,就跟外人一起算计我的银子。”吴父一拂袖,怒火冲天地道“老子没你这种女儿,以后别叫我爹。这家我也不住了。香宝,咱们走”
一说拿银子人就要走,刘母再傻也知道这其中有猫腻,她上前一把将人拽住“你在我家吃住了好几天,这银子必须要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给你脸了是吧”
吴父想要抽出袖子,但刘母拽得实在太用力。他怕扯坏了刚上身的衣衫,恨恨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男女有别,你往哪抓呢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这就是耍无赖了。
东拉西扯,胡搅蛮缠就是不肯拿银子,除了实在拿不出之外,刘母想不出其他的解释。她大声道“老大,老三老四,赶紧过来抓人。这就是个骗子,他拿不出银子来。”
吼出这话时,刘母声音不算大,心中也已经想好了万一吴家父子真的咸鱼翻身后的应对。到时候只说是误会,大不了,道歉的时候诚恳一些。
兄弟几人扑上前,不爱干活的吴家父子哪里扛得过经常下地的兄弟几个
不过几息,父子俩就被摁到了地上。也不待刘母吩咐,兄弟几个已经自发在他身上到处摸索。
摸了半天,除了一条绣工精致的腰带之外,什么都没搜出来。别说银子,连个铜板都没见着,兄弟几人面面相觑,边上刘母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而另一边的吴香草也惊呆了。
刘母特别在意吴家父子身上的钱财,站得特别近,吴香草也一样,等刘母回过神来,一伸手就拽住了身边的吴香草“你个搅家精,要不是你,老大老三也不会受伤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进门。”且吴香草本身也不是很会干活的人,好多事情都要她教,关键是教了也做不好。她越说越生气,将人狠狠推了出去“滚,回头把聘礼还来,再赔偿了我老大老三的药费,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猝不及防之下,吴香草被推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听到了婆婆撂下的话。她面色陡然苍白。
“不”还是那句话,二嫁都没能选好人,三嫁时想要选个好人家,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再有,吴香草被父亲嫁过两次,已经知道父亲选女婿的条件就是银子,银子越多越好。
说白了,就是卖女儿。
她不想再被卖一次,急忙奔到刘母面前,哭着道“娘,我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先前我过门的时候,你说不会休了我的。都是女子,你何必为难我真把我赶出去,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娘,我求你了,您别撵我走”
说话时,眼见刘母不为所动。她一咬牙,干脆跪了下去。
“娘,说话要算话啊”
吴香草本来还想朝着刘四哀求,结果那男人眼中毫无怜惜,甚至还别开了头不看她。她放弃了向他求助,只求着刘家说话最管用的刘母。
只要婆婆不撵她,她就不用离开。
吴香草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衣着单薄,整个人纤弱无比,苦苦哀求时配上满脸的泪,让人见之生怜。
楚云梨心肠冷硬,退到了人群里看热闹。
她从未指望过从吴家父子手中拿到银子,今日闹这一场,纯粹是因为吴父上门找茬。本来还想忙完自己的事情后腾出手来才对付父子俩来着。既然吴父等不及抢着来找死,她当然不会客气。
村里许多妇人都被婆婆磋磨过,看到吴香草这般委曲求全,有人忍不住帮腔“大嫂,你确实说过不休儿媳的话,咱们身为女人,都知道这其中的苦楚”
刘母只觉得脸疼,心头有苦说不出。
大喜之日,她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撂下那话。一来是解决了一个儿子的婚事,她心头实在欢喜。再有就是她娶了柴家不要的媳妇,总感觉村里人会笑话自家,下意识就想把事情说成是柴家人不识宝,错把宝贝撵出门她当时说得笃定又自信,她不觉着吴香草有多差,反正她会调理人,不管是不会做事,还是太懒,到了她手头都能把这些臭毛病掰扯回来。再有,吴家父子再无赖又如何,家里兄弟好几个,不怕他们上门来闹,大不了这亲戚不做了直接把人撵走且她已经打听过,父子俩挺好面子,用难听的话完全可以将人搓走。
说到底,是她低估了吴家人的不要脸。
但凡是懂事的大人,都是尽量不露富,有银子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这父子俩可倒好,装作富贵的模样,跑来骗吃骗喝,更气愤的是她还当了真。
这么多人面前戳穿此事,刘母不用问也知道外人眼中的自己已然是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