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三丫并非是想要和他住在一起。
她目的是想拿到自己的银子,并非是要毁了陈世林。
只有住进来,陈世林日日担惊受怕,才会主动还她银子。有了这样的心思,她并没有如以往二人同住一时那样进出都避着人,而是特意选择每天人多的时候出门。
陈世林看得胆战心惊。
他也有应对之法,外人看着卢三丫在这里进出。他就死活不出面,反正刚刚县试考完,夫子也想歇会儿,教导起来没那么用心。他就拿点书放在家里,无事绝不出门。
卢三丫却不肯帮着他隐瞒。
这两天早上,卢三丫又挑着人多的时候出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敞着大门人就走了。陈世林急忙上前关门。
隔着门板,他听到隔壁大娘问:“你之前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卢三丫并没有丑事被揭穿的尴尬:“这是我租的宅子,我实在不想跟人挤,便回来住一段。”
只听大娘又问:“那陈童生还跟你一起住”
陈世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里又暗恨这些妇人的多嘴。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把别人家的事情打听那么仔细做甚
“是。”卢三丫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是阴差阳错才娶了别人。其实他心里最在乎的人是我,这不,才几天就把那个疯妇赶走了”
“是吗”大娘不太信:“我都没有看到陈童生进出”
卢三丫张口就来:“他不太好意思,平时不出门的。你要是有事找他,去敲门就行。”
陈世林简直服气。
他算是看出来了,卢三丫看似相信了他的话,等着被他照顾一生。但其实还是想毁了他。
没过多久,真的有人前来敲门,还在外头大喊:“陈童生,你开开门”
陈世林:“”这门不能开。
若是让人知道他们俩还同处一屋檐下,就跟夫妻似的过日子,日后肯定再也解释不清楚了。
他心有不甘,却还是打算弄点银子将卢三丫送走。于是,他搭了梯子从后巷鬼鬼祟祟离开,去了学堂中找到家境富裕的那几个弟子,想让他们一人帮自己凑点,先把眼前的难处过了再说。
可刚一开口,就对上了几人嘲讽的目光。陈世林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谢兄,等我手头宽裕,一定尽快将你的还上。”
姓谢的弟子摆了摆手:“我确实不缺这点银子,但不能拿给你花。我爹娘平时很在乎我的名声,要是让他们得知我和你这样的人来往,回头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陈世林:“”
他哪样的人他做什么了
不就是多睡了个女人么,这些纨绔公子哥,哪个不比他的女人多
边上几人也是差不多的话,陈世林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就是怕和他来往之后影响了名声。
特么的,到底是谁在后头嚼舌根
他试探着问了一圈,打听不出个所以然,他怀疑是柳飞瑶,但真不是。
那天事情闹得那么大,整条巷子里的人都去看热闹了,人多嘴杂,不知道是谁传到了这边的学堂中。好在夫子还不知道,也可能是听说了后不以为然。
无论哪种,只要夫子还没找他,这事就能先放一放。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拿到银子打发了卢三丫,只因为两人先前住在一起,这些同窗就对他避之不及他很确定,之前这些人都是愿意接济他的,如今突然不愿意了,说到底,根由还是在卢三丫身上。
陈世林心里烦躁,听课也心不在焉。这学堂中他是有床铺的,干脆推脱头疼,回了房睡觉。
无论哪家学堂,都没有让弟子单独住。陈世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他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一张床上,那床挂着很大的绸缎帐幔,与这屋中所有的床都不相同。
那是学堂中一个姓陈的弟子所有,他家在郊外有百十亩地,身边还带着一个随从伺候,城里也有住处。可他们家就愿意让他和这些人同住,美名其曰是让他感受一下人间疾苦,不要学得一身纨绔的风气。
此人平时不爱与他来往,陈世林都没好意思跟他开口。不过,听说这人家中很富同样是姓陈,当真同人不同命。他有些恍惚,等回过神来,发现他已将大门栓上,自己则站在了那帐幔前。
屋中很安静,外面除了蝉鸣声,再没有其他动静。陈世林想到了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想到藏在他身后的指指点点,一咬牙,掀开了帐幔。
这人那么富,他就拿一点,对钱财不上心的公子哥一定发现不了。
卢三丫如愿拿到了八两银子。
陈世林话还说得好听:“我早说过会还给你,你不信我,那我只好想法子先还了你的。”
卢三丫爱惜地摸着银子,转身就去收拾行李:“这里面有两张被子是我置办的,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是我买的,这些东西我都要搬走。你若是还想继续住,就自己去准备点。”
不住了
陈世林是真的怕了这条巷子里的人。再有,这院子不大,但租金不便宜。他可不想多出这一笔花销,住在学堂中挺好的若是被那个陈公子发现银子对不上,刚好他那天回去了,之后又一直不回,难免惹人怀疑。
“我也搬走。”
他甚至比卢三丫还先离开。
卢三丫找来了马车,将买来的时候有东西全部搬了上去,离开这个男人,她得好好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陈世林回了学堂。
再是富裕的人,也不可能忽视八两银子。他刚到不久,陈公子就说自己银子丢了。
在屋中拢共住着十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陈世林当然是不承认的,他也装作一脸惊讶的模样茫然四顾。
读书人讲究品行,为了偷点东西被毁了名声,实在不划算,没有人会这般自毁前程。这还是第一回发生这样的事。
每个人都开口证明自己清白,陈世林昨天独自回来住了一会儿也被人提出来说。
陈世林当场憋得脸通红,一脸悲愤模样。
“我到这学堂已经好几年,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我是穷,但这不是你们怀疑我的理由。”他那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仿佛一言不发就会以死证明自己清白。
对于富家公子来说,八两银子不算什么。若因此把人逼上绝路,对他也不是好事。
“那就不追究了。”陈公子一挥手:“就当是我做了件善事。”他侧头吩咐随从:“往后这些贵重的东西要收好,不可在这般大意。”
关于陈世林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楚云梨不知道,她只知道陈世林送回了杨昌雨,也和卢三丫彻底分开了。
一转眼,天越来越冷,到了深秋时,前去府城参加乡试的众人回来了。
折腾这一场,回来的人都挺狼狈。柳祖父进屋后来不及多说,倒头就睡。
柳飞俊比较年轻,离开家太久,好不容易回来,他整个人都有些兴奋。说起了在府城的所见所闻,又拿出来了给家人备的礼物。
楚云梨拿到的是一套蝴蝶钗环,做工很精致,钗环戴着头上,走动间蝴蝶翅膀颤颤,特别灵动。她适时露出了一些欢喜来,笑着冲他道谢。
“哥哥这次有把握吗”
柳飞俊倒也洒脱,一挥手道:“我那些书都只是囫囵看了一遍,哪儿可能中”
他以为何怀安也差不多,回来的路上没多问。
何怀安好好回来了,何母总算放得下心来,拉了儿子到一旁,说了陈世林上门来挑拨的事。
“他就没安好心。”何母啐了一口:“还想让我因此恶了飞瑶,简直其心可诛。”
何怀安好笑:“当初我就跟你说,让你放心画那些银子,你自己不信。话说,你觉得被我们骗了,有没有生气”
何母白他一眼:“你和飞瑶都能往家扒拉银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气”
考完了,离放榜还有一段日子。何母试探着问:“我来城里这么久了,有些不太放心家里,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她哪怕在这城里已经住了一段日子,让她自己回家,她还是有些发怵,总觉得不熟悉路,又怕路上遇见歹人。若是儿子能陪着那自然最好。
何怀安沉吟了下:“我陪你回去。飞瑶已经有六个月,这一次去了,再想回去大概得生完孩子之后。”
何母有些不安:“她那么大肚子,这一路可颠簸,别折腾她了。你别送我,我自己回。”
说到后来,已然打定了主意。
“我们商量一下。”何怀安转头就跟楚云梨提了此事。
楚云梨是无所谓,不过,她如今没做生意,绣花的那点活想干就干,何怀安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着实有些被憋坏了。还有,这么久不见陈家人,她总该去瞧瞧。
“走吧,孩子不会有事。”
何怀安相信这话,但有孕的妇人赶路定会比普通人更累:“那我们走慢点。”
他将自家的马车重新改装过,里面铺了厚厚的褥子。又给家人置办了礼物,一行三人这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