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衙门中人递银子,楚云梨率先接了过来,当着外人的面,范继良再着急也没有伸手跟她抢。这会儿回到了家里,他立即道“银子给我”
楚云梨颔首“放心,我不贪你的那份。”
范继良皱了皱眉“我先拿去用,都是一家人”
“放你的狗屁”楚云梨冷笑“你都要拿一家人的积蓄去接济外头的姘头了,谁跟你一家人我在你眼中就那么蠢分家几个孩子这些年没闲着,从会走路就开始干活,算下来已经有七八年,至少得把她的工钱除出来。尤其是玉珠,她的那一份可不少”
范继良不赞同“都是些孩子,干得了什么还拿工钱”
楚云梨一巴掌拍在桌上“银子是我们俩人赚的,同为孩子的爹娘,我愿意拿出来分,你凭什么不干”
范继良哑口无言。
他一开始就没想分,想把所有的银子都拿来放荷花还债,之后一家人再赚其实现在客栈的盈利真的不错,每个月都能攒一两多银子。孩子越来越大,干的活儿会更多,用不了十年,就能重新把客栈买回来。
楚云梨岂会看不出他的打算
“从孩子三岁开始算,就按长工算,玉平也有,不过分吧”长工每年除开吃穿,还能拿一两银子。
范继良不赞同“吃穿上我从来也没有跟他们算过账,给的可不是长工的分例”
玉珠忍不住了“那我们也不是长工,是你的儿女啊。”
“玉珠,爹拿这些银子有大用,你先借给我,回头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们的。”范继良叹气“你娘想不通,你们姐弟几个要懂事呀。”
“不给银子就是不懂事,那他们还是不要懂事的好。”楚云梨闲闲取出银子,给了玉珠八两,给了玉林六两,又给玉平三两,这一分,去了小二十两剩下八十三两,应该一人四十多点。
范继良的妻子的动作,心里越来越慌,荷花那边可要一百二十两,本来就不够,哪里经得起分
却见面前的张六娘动作一顿,抬头问“对了,原先家里的积蓄呢我记得不算这个月的盈利,拢共有十八两”
现在已经没有了,上一次荷花上门求助,范继良给了她十五两,他张了张口,刚想要说,却见张六娘挥挥手“多年夫妻,我孩子都生了三个,累得一身病痛,真要是跟你分清楚,那是掰扯一辈子都分不清的。就算是十八两好了,加起这些,拢共一百零一,我取五十一我卖卤肉的时候你可都躺在床上睡大觉。还有,这些年你三天两头跟客人喝酒,一喝就是半夜,剩下的活儿都是我们母子几人的,我多拿一两,不过分吧毕竟,当初咱们一无所有时,能够租下这个小楼做生意,东家看的还是我爹的面子,当初买下小楼时,东家没买高价,看的也是我爹。”
真这么算,多拿十一两都是不过分的。
范继良说不出反驳的话。
楚云梨取了五十一,桌上只剩下五十两,范继良刚要伸手。她一把伸手摁住“你要把这些银子全部送给别人的话东山再起那都是话本里的故事,想要从一无所有重新挣出几十两的家资,不是我小看你,有荷花一家子拖累,你这辈子怕是都没什么机会了。到时候玉珠嫁人,两个儿子娶妻,你应该都拿不出来,但身为人父,你要是一点都不出,好意思么”
她抓出三个十两的银锭“也不说分家的话。毕竟,那要是给了玉珠陪嫁,再给两个孩子分家,你拿到的就更少了。给他们一人十两当做成亲所用,放心,你不吃亏,以后我也出十两,还帮着操持,不劳你费心了。算起来还是你占了便宜。”
范继良听她分完,只剩下桌上的二十两银子。
这够干什么的
刚好够这两天的利息。
这和他一开始的打算相差太大,他脸色难看“你非要跟我分这么清楚”
“这是你逼我的,我可不想拖着一家人去死。”楚云梨挥挥手“分完了,稍后我就收拾行李带着几个孩子搬走。不打扰你做生意。”
今天夫妻俩先是吵闹一场,又跑去衙门一趟,回家来又掰扯半天。这都已经是下午了,今天的客人都没吃饭,被子也没换,甚至连碗都没有洗。厨房和大堂一片狼藉,想也知道各个房间都需要人收拾。一家人齐心干,大概都得忙活到半夜。他一个人,就算生出八只手,也是忙不过来的。
客栈虽然每天接待许多客人,多半都是老客,但他们也不是天天来住,几乎每天住的客人都不重样。难得来一回却被怠慢,下次肯定就不来了。范继良有些着急“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忙”
姐弟三人从头看到尾,眼看父亲是铁了心的要帮助那位荷花,哪怕弄到妻离子散也在所不惜,也是真的伤了心。
他们很在乎家里的生意,但实在说不出留下来帮忙的话。
玉珠打头,回房去收拾东西。
兄弟两人也没闲着,只是对未来有些茫然。
母子四人的行礼不多,多年来吃穿上那都是能省则省。范继良在收拾大堂这是门面,可不能让人一脚踏进来感觉脏兮兮的。看母子几人的包袱款款,他出声“我也没撵你们走啊,不用这么急。”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们家这客栈我可住不起,给银子就算了,怕是还要帮着干活。”
范继良“”
“你们不干就是,回头我找人来做。”
楚云梨合掌笑了“果然有魄力”
落在范继良耳中,总觉得她在嘲讽自己。
可不就是嘲讽么
范家客栈走到如今,那是出了名的价钱便宜还干净。
为什么便宜
自然是因为干活儿的都是自家人,不要工钱的那种,一家人除了吃喝就是盈利。至于干净自然是因为这是自家的地方,做事都是用了心的。
请人是可以,但拿工钱的人那可都是应付事,能够一个时辰做完的事,绝不会半个时辰就收工。毕竟,工钱就那么点儿,人家凭什么给你拼命
楚云梨叫了马车,车夫就住在这条街上,也算是熟识。母子几人在门口等,马车半天不来,荷花却到了。
她满脸泪水,浑身狼狈,越过门口的母子四人奔进了大堂中,朝着范继良直接跪下“范大哥,我来辞行。回头要是我没了,你别伤心,当做不认识我就行。”
喝完起身一抹脸,转身就要跑。
她说了这样一番话,范继良哪里敢放她走
为了帮她的忙,他折腾了这么久,要还是一样的结果,岂不是白折腾了
“把话说清楚。”
“那些又来了,要抓我去花楼,我被人骂多了水性杨花,绝对不做那千人枕的女子快放手,给我一个寻死的时间。”荷花一边说,一边挣扎。
她真的拼了命在挣扎,不像是装出来的。范继良叹息“我说了帮你筹银子,自然会说到做到。他们人在哪儿,不就是债么,还来就是。没必要要死要活”
姐弟三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玉珠知道不应该嘲讽父亲,可还是忍不住“爹这话说的,好像那些银子里随手就能拿出来似的。好叫这位姑姑知道,我爹为了给你还债,跟我们一家人都闹翻了,也把多年安身立命之本卖给了别人,还弄得妻离子散。”
见女儿一开口就掀了自己的老底,又把母子几人不赞同他帮忙的事说了出来,范继良脸上有些挂不住“玉珠,别胡说还有,你那是什么称呼”
玉珠故作惊讶“她称呼你为哥哥,我叫姑姑,错了吗”
说完,还侧头看向楚云梨,意在询问。
楚云梨颔首“按理说是没错,不过那女人不是你爹的妹妹。如果真是你的姑姑遇上了难事,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和你爹也不会闹成这样。”
荷花似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满脸惨白“范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她像是才看见一堆行李“这你们想去哪儿”
玉平接话“托您的福。我们没有家了,一会儿还不知道搬去哪儿落脚呢。”
楚云梨真心实意地道“就凭范继良帮你的这份诚心,你可别辜负了他。”
荷花惊讶“你们要走,是为了我”她慌乱地看向范继良“范大哥,我没想折腾得你日子都过不成,更没想过让你们夫妻失和”
“这话就假了嘛”楚云梨似笑非笑“你出现在他面前,我肯定会有想法。他给了你那么多银子,我肯定不愿意,不愿意就会找他吵,夫妻失和不正常么”
荷花强调“我来找他,并不是想让他帮我还债。”
楚云梨咄咄逼人“那你别要啊。”
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