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周平宇养了好几天的伤,在床上躺烦了,撑着疼痛跑到外头屋檐下坐着,看见母亲进来,他眼睛一亮“娘。”
楚云梨上下打量他“好了”
那语气怎么说呢,好像挺惋惜的,又好像想再打他一顿。
周平宇想到此,打了个寒颤。
“琥珀,快倒茶。”
春秀去了厨房帮忙,一盏茶都喝完了。一行人才提出去探望周长宁。
当问及周长宁所在的屋子时,夫妻两人有些尴尬。琥珀半晌才憋出一句“那我也不知道你们今天来”
楚云梨打断她“你就说人在哪里就行了。”
琥珀闭上眼,指了指茅房的方向。
一行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面色都有些古怪,并且,当他们注意到那边后,才听到那边传来了砰砰砰敲墙的声音,只是因为墙上干草绑的,声音不大,所以他们才没有听见。
楚云梨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到茅房旁边的草棚,草棚只有三面,剩下的那面没有做墙,而是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周长宁趴在干草之中,干瘦的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正敲着墙。他听到脚步声后扭头望,看见一行人,顿时激动起来。他本就吐字不清,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咯咯声。
众人只瞅一眼,就知道被子下的他应该不着寸缕,春秀咳嗽了一声,她觉得自己身为儿媳妇不适合看到这样的公公,便拉了一把女儿转身。
楚云梨没有这个顾虑,靠近后看到周长宁眼睛大亮,她居高临下问“你这好着呢”
周长宁“”
他全身上下加上处境哪点好了
这女人就是睁眼说瞎话。
楚云梨心情很不错,笑盈盈道“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报应没到,那是时候未到。你找寡妇的时候可曾想到自己有今日若你当初老老实实在乡下过日子,多半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话说,你后不后悔呀”
周长宁肠子都悔青了。
尤其这些天,儿媳妇没少在他耳边念叨说乡下的槐花用一张方子换了许多东西要是早知道那个木讷的槐花还有这份运道,他当初就算来城里也会带着她一起啊
千金难买早知道。
周长宁也看出来了,槐花就算站在这里,也并不是真的担忧他,而是来看他笑话的。这一次之后,怕是不容易来了。主要是他躺在这里,不可能主动出去见人。
“槐槐花爹娘让你照顾照顾我”
楚云梨好笑地道“我没照顾么你前面半辈子吃的粮食可都是我种的。我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不让你老无所依,哪怕你都瘫了,也还有儿子儿媳照顾你。这草棚要是没有我给你生的儿子,你还住不上呢。做人要知足,不要贪得无厌。”
周长宁“”
“琥珀她她”
他一激动,手脚就开始抖。
琥珀听到公公要告状,心知不好,如果让公公说了自己不孝的事,那他们夫妻想要从婆婆手中拿到银子就更不容易了。
“爹男女有别呀,我哪怕是您的儿媳,也不应该贴身伺候,亲生女儿做不到这么孝顺果然是距离产生美。我这天天守在身边,累死累活,脏活累活全都干完了,还要被嫌弃。反而是那些住得远的,偶尔来一趟,你还觉得人家是好人”
琥珀哭着,回头看弟媳妇“春秀,爹都觉得你们比较孝顺。那你们是不是应该腾一个人来照顾他或者直接把他接到乡下去照顾爹这么讨厌我,每次看到我都要生气,于他养病无益。”
楚云梨似笑非笑“这可是没得选的。比如当初我不想让你照顾,那时候你怎么说的你们因为长子,就是要照顾长辈,如果不让你伺候,回头外人要戳你的脊梁骨,如今这情形还不同,周长宁是分给你们夫妻照顾的,如果春秀把人接走了,你还怎么见人还要不要脸,要不要名声了”
琥珀“”
这名声她可以不要
当初她去村里伺候婆婆,是因为婆婆本身就是个要强的人,但凡还起得来,那都不会躺在床上婆婆那时候只是崴了脚,最多就是十天半月的事,再说了,婆婆要上茅房是知道喊人的。只是当时她喜欢在外头转悠,不想在家里守着,所以才换了干草,让婆婆自己拉在床上。
若婆婆的病就像公公这么严重,这名声他们夫妻还真不打算要了。被骂就被骂吧,反正他们也不回村里,那些人骂了他们也听不见。
早知道,就不让公公婆婆分家了。
琥珀面色尴尬,她不敢说自己不想伺候。婆婆就是觉得她不孝,所以才生他们夫妻的气。今儿再不伺候公公,想要讨好婆婆会更难。
周平玉看着父亲躺在一堆干草之中,并且那里的味道有点重。他心情特别复杂。
周长宁看到了小儿子眼中的不忍心,含含糊糊道“平玉带我带我回家”
“爹。”周平玉蹲下身,握住了父亲枯瘦的手,“如果当初你没有偏心大哥,今天我是无论如何也会伺候你的。你有钱的时候想不起我,如今爬不起来,又想起我来了这不公平。当然,如果你没有跟娘写和离书,我肯定也要管一管你,可娘都这把年纪了,你还跟她写和离书,这跟休她有什么区别儿子已经是做了祖父的人,知道好歹。我这一生,得了娘的照顾,至于你”
从兄弟俩记事起,周长宁就是躺在床上等着人伺候的主。村里的活儿那么忙,他吃早饭都不起来,等人送到床边喂。
周平玉记忆之中,是母亲辛辛苦苦种粮食养活他们的。
“你这样对娘,我做不到把你接回去伺候。以后你就安心跟着大哥过日子吧。”
周长宁“”他会死的。
琥珀想要做饭,一家子谁也不想吃。很快就告辞离开,到了接上,春秀的面色一言难尽。她猜到了大嫂可能会跟伺候婆婆一样伺候公公,却没想到这一次更过分,直接把人挪到了茅房外。
大嫂这心真狠呐
不过,将心比心,如果公公瘫了,让她一个人伺候,她也不想干。想到此,她瞅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如果爹回家来的话,擦身洗漱是你的事,我最多是喂饭,再帮他洗衣衫。”
周平玉哭笑不得“不会的。咱们还有个儿子没成亲,闺女还没嫁出去,孙子也渐渐长大了,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我哪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春秀放心了。
楚云梨没有带着他们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几条街上转悠,买了一马车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多了一架马车。
琥珀站在门口,目送众人离开。等人都消失了,回过头看到桌上的两封点心时,皱眉道“拿着这东西就来了,我们家如今最缺的也不是点心呀,哪怕就是拉一车干草来,也比这玩意儿实用。”
周平宇不高兴“你不吃我吃。”
琥珀“”
点心是好东西,家里平时是舍不得买的。她也不经常吃。但还是打开了,夫妻俩各分一块儿,剩下的她又收好“让开远拿去给孩子吃。”
周平宇不满“打开的那些我们吃,没打开的送过去吧。孩子是很可爱,但我们也是人,再说了,这打开的拿到亲家家里,还说我们家扣扣搜搜,点心都舍不得齐整的。”
琥珀答应了下来。
茅房那边,周长宁又在敲墙。
他说话不利索,耳朵却没毛病,夫妻俩说的话他都听见了。点心是小儿子买来给自己的结果这两口子自己就吃了,还想着送给孙子,谁都没想起他来。
这怎么行
琥珀不过去,周长宁就一直敲。
周平宇不想听这个动静,催促媳妇赶紧去瞧瞧。
周长宁看到儿媳,张口就道“点心”
“你吃个屁呀,张嘴喝两口风嘛。吃得多拉得多,到时还是我给你收拾。”琥珀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做梦都想要让男人的伤赶紧好起来,等男人好转,应该就不用她伺候公公了。
毕竟,说是无奈之下,但到底好说不好听。
琥珀气鼓鼓从茅房绕了出来,一眼就看见周平宇在屋檐下啃着点心,整个人在躺椅上歪啊歪,渐渐的躺椅的一只脚从屋檐的梯坎上滑了下去,她刚想尖叫,就看见男人利索地一翻身,躺椅摔了,他却站得安安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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