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李氏给听到了, 瞒也瞒不住。大夫也没有义务帮周光明瞒着这种事。
“你是”
李氏都要崩溃了,大吼“我是他的妻子。他有这种病,我从来都不知道周光明, 你这个骗子, 你怎么能这么害我”
周光明中了毒, 很是虚弱, 说话声音不大,强撑着身子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啊我都不知道这病是怎么来的”
李氏对此半信半疑, 看向大夫。
大夫也不敢笃定的说这一定就是不检点造成的。毕竟乡下人帕子不多,几人共用很正常。
“反正多半是跟那种不检点的女人在一起染上的。如果你一次都没有找过那女人的话, 也可能是跟得了这病的人一起用过帕子。”
李氏强调“没有他一般不在外头洗”
周光明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但他不能让妻子怀疑, 强调道“我都已经二十好几,什么时候得病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
大夫最清楚这病的来处, 也真的有人是和人共用了帕子得的,但是最容易染病还得是跟不检点的女人亲密,眼看周光明这样糊弄妻子,大夫有些看不下去“瞧你这症状, 应该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有的, 不然, 早就有反应了。”
李氏大受打击,身子软得站立不住。这家里的几个人都吃了耗子药,两个年长的老人家是活不下去了的, 现在还没死,也不过是拖时间。两个年轻人倒是能活,但往后肯定会体弱多病,还得长期喝药。说白了这兄弟俩肉眼可见就是一个大坑, 谁沾谁倒霉。
真是个好人,大夫也就不多嘴了,可是这男人明显不老实。大夫垂下眼眸整理自己的东西,随口道“以后不要和人共用帕子了,迄今为止,你们家只有你一个人有病。”
李氏“”
这男人如果真的是用帕子染上的病,多半就是在这个家里,可是家里没有谁有这个病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外头染回来的。
她决定不讲什么道义了。这家人欠着这么多的债,她回娘家住的这几天,爹娘都在劝她改嫁,还让她干脆把孩子送回来。
周家变成这样了,孩子送回来只有受罪,她舍不得。她决定带着孩子改嫁。
“大夫,他们家的人为何都上吐下泻”
大夫叹息“吃了耗子药了。我问过,他们没有吃药,只是早上的时候捡了一只死鸡炖汤喝。我怀疑,那只鸡是吃了耗子药死的。”
听到这话,李氏对这一家子愈发失望,也更加坚定了要离开。她娘家就在村里,走路不要半刻钟,大点声喊人,那边都听得见。这样的情形下,周家有了鸡肉却不喊他们母子,而是悄悄吃独食。
这压根就没把她当一家人啊。
不过,也要多亏了这一家子没良心。否则,他们母子也是瘫倒在床上的病人了。
“周光明 ,你得了这种病还要瞒着我,咱们好聚好散吧。”
周光明刚刚从大夫那里得知自己以后再也站不起来,多半得需要别人照顾他是因为母亲送鸡汤过来的时候,鸡汤很烫,而他又特别困,在啃了一条鸡腿后,他就不小心睡了过去。
要是把那碗汤全部喝完,多半连命都捡不回来,大夫也说了,双亲那边很不乐观,可以着手准备后事。
现如今的情形是,爹娘靠不住,还得反过来靠他,周光耀那边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他如果想要有人照顾的话,就得把妻子留下。
“孩子他娘,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不知道这病怎么来的,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李氏摇摇头“信不信有什么要紧你得了病是真的,吃了耗子药也是真的。以后再也养活不了我们娘仨,还得我辛辛苦苦赚钱回来养活你也是真的。事实摆在眼前,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说我忘恩负义也好,说我无情无义也罢。过去那些年,我在你们家的付出已经够多,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没有吃上一顿好饭,你们家炖了鸡也没想着请我吃。周光明,我不是那种可以强到靠自己一个人能够养活孩子和自己男人的女人就这样吧”
她转身去了公公婆婆的屋子,看到两人脸色青黑,又听大夫说二人就是拖日子,她回了娘家一趟,把爹娘请了过来帮忙。周家变成这样,也不指望他们能够拿出银子来操办后事。
李家主动掏了这些钱他们的银子也来得很辛苦,也借了一些给周光耀读书。可事实是,周光明兄弟两人生了病,很严重,女儿必须要离开。
女儿不走,就会被这兄弟俩拖死,夫妻俩绝对舍不得。可要是走,难免会被人议论几句。
李家出银子筹办后事,算是仁至义尽。日后外人指责他们李家的女儿,他们也有话来反驳。
白府的管事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去城里住了一晚就发生这么多的事。他得到消息后,立刻将这件事传回了城里。
周母在熬鸡汤的时候实在太馋了,边熬边喝。她去得最快,当天下午就没了气。而周父是当天夜里去的。
至于周光耀,他同样只啃了一条腿,他不是跟周光明一样睡着了没喝汤,只是不小心把汤给打翻了。
兄弟两人瘫在床上,没法守灵。
那些借银子给周光耀读书的人家得知这个消息,真觉得跟天塌了一样。周家夫妻年纪不大,干活正是厉害的时候,地里的活儿干完了,夫妻俩也能去城里做些小工补贴家用。如今两人说走就走,留下身子虚弱的兄弟俩,他们的那些银子要什么时候才能讨得回来
死者为大,不管众人心里有多难受,却还是帮忙办了丧事,李家出的银子,棺材买得很薄,其他的东西都是能简则简,周家兄弟颇有微词,不过,没人把他们的话当一回事。
哪怕村里人也觉得这丧事办得太简单,但他们不打算帮周家出这份银子,自然不会开口赞同。
丧事办得简单到真就是请了村里的人把人葬下就算完,连道场都没起,全村人吃的那顿饭还是各家凑的。真的就算了,没请道长有些说不过去,李父的原话是,等以后兄弟两人好转了,手头宽裕了,再请道长来补办也不迟。
这话也对,兄弟俩要真有孝心,真觉得双亲去得太简陋,完全可以自己花银子补办
丧事办完,李父立刻找了村里的长辈说和离的事情。
就如当初周家兄弟想要分家后摘出周光明一般,如今夫妻和离,落在村里人眼中,就是李氏不想背这笔账。
李氏算是如今周家唯一一个健全的劳力,她要是跑了,村里人的银子更要不回
哪怕李氏只是一个女人,哪怕她赚不了多少银子,众人也绝对不允许她逃脱。
无奈,李父拍板“周家兄弟欠这么多银子,他们俩都已经变成废人了,肯定是还不上了的。而大家的银子都来得很辛苦,不可能就这么打了水漂。要不这样好了,把他们家的宅子和田地卖掉,拿到银子后大家的账清一清”
他自己也还有一笔银子没讨回呢。
其实村里早就有人想到了这个法子,只是逼着人卖房子卖地这件事情有点太缺德他们甚至还想着周家兄弟要是多吃一点鸡肉,同样没了命,那也就不纠结了。
有人提了此事,背了这个不要脸的名声,众人哪里还会客气
一时间,所有人都赞同这个提议。
白府的管事得知此事他住在镇上,假装不知道这些,看着他们卖掉了田地,他从始至终都没露面。
来之前,主子就已经吩咐过了,村里人的钱那都是辛苦得来,说是银子从嘴里省下来的也不为过。没必要跟他们争,管事需要做的就是装作必须要把银子讨回的模样就行。
周家的地在村里算是比较多的,总共肥田两亩,薄地七亩,卖得了三十二两银子。
因为卖地的时候被镇上那个放利钱的大哥知道了,他最先出现,取掉了一半银子,他手里拿着周光明写下的借据,又凶神恶煞,且买地的中人也偏帮他,村里人不敢有异议。
剩下的十六两银子,不算姚家那张借据,刚好够还村里其他人。
姚家想要效仿镇上放利钱的那个人,率先跳出来要取银子,众人都不乐意
村里没有秘密,姚家这张借据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真的是姚家拿出了真金白银借给周光耀,那可以先还一半给他们能够拿出二十两的人家,比他们富裕多了。要知道,他们的银子真的是很辛苦很辛苦才攒下来的。
更何况,姚家根本就没有拿出这个银,这张借据是讹诈来的。
“你们脸皮可真厚,这借据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我们借出的是真金白银,当然要把我们的还上再说。”
村里有头有脸的长辈出面,让周家兄弟坐在旁边,然后从最先借钱给周家的人开始还起。
姚父不愿意,这时候不出去抢银子,之后再想拿,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知道,周家那个院子破得很,地方又小。村里这地方到处都有地基,那院子是绝对卖不出去。就算拿到手里,也不过是个摆设。
姚父不想最后沦落到拿院子抵债的地步反正他不要那玩意儿。于是,他抢先冲了上去,伸手就要夺银子。
落在其他债主眼中,姚父这就是抢他们的钱。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众人纷纷冲上去,摁住姚父就揍。
场面失了控制,姚玉兰趁乱混了进去,她没有试图救爹,其实是往周光耀那边挪动,手里拿着的凳子看似朝着对她父亲动手的人身上敲,结果就在敲下去的时候手一歪,冲着周光耀的头砸下
“砰”一声
周光耀看得真真的,姚玉兰根本就不是失手,而是真的想要弄死他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与此同时,他还觉得手脚发麻,脖子以下都没了知觉。
等到众人分开,好几个人身上都受了伤。姚父伤得最重,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有淤青,肩膀上更是有一处鲜血淋漓的伤口。
姚母尖叫着哭喊,疯婆子一般,众人都退了好几步。她大吼“必须先还我家的银子,否则我要告你们”
村里人当初借出这银的时候,想和周家拉近关系。从未想过这银子会讨不回来,看到姚家人还不死心。有几个年轻人打红了眼,撸袖子又要冲上去。
姚父见状,急忙认输。
“你们先领,你们先领,有剩下的再给我,行吗”
这才像句人话嘛。
一场闹剧不了了之。村里人井然有序地上前,纷纷拿到了当初借给周家的银子。
十六两银子,分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一个妇人,八钱银子没拿到,村里其他拿到银子的人拼拼凑凑,挪了六钱给她
周家兄弟已经这样,还债之事,只能如此了。好歹算是拿回来了大半,与原先一个子儿都拿不到比起来,已经很幸运了。
此事算是皆大欢喜。唯一一个不满意的大概就是姚父了,本以为拼上一把能富起来,结果却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想要让动手的那几个人赔偿,刚说了个话头,众人就做鸟兽散。
手臂上的伤口流了不少血,夫妻俩无奈,只得先回家止血。
村里的人小伤小痛,是不找大夫的。一来是不方便,二来要花银子。伤口小就不管它,如果伤口有点大,就会去路旁摘止血效用的叶子回来捶烂了包在上头。
姚父受伤后,走路都不太方便,每走一步都会扯到腰腹部疼痛无比。今天没拿到钱,反而丢了脸,自己还伤成这样,他心情很不好,回家的路上看到闷葫芦一样的女儿,在看到女儿拉着个脸时,顿时就怒了“赶紧去扯药是不是要老子死了你才满意”
姚玉兰已经习惯了双亲在自己身上发脾气,原先她是逆来顺受,能忍就忍,在看见周家夫妻没了命之后,她突然就觉得特别畅快。
丧事都办完了,没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就连刚才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周光耀打昏了过去,也没有人指责她以前她天天过得憋屈,把自己气得够呛,现在看来,她就是傻
她以后绝对不要这么过日子了
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要让谁不痛快。
本来她还想着胡乱找点没用的草药回去给父亲包上,结果在找药的途中看见了山沟里的断肠草村里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不管是小伙伴也好,长辈也好,都会说那玩意儿有毒,不能吃不能碰
姚玉兰只迟疑一瞬,就把药草拔出来丢了进去,她说不要嫁给那个瘸子,没有人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如果父亲死了,她需要守孝,应该就不用嫁了吧
双亲都不管她的死活,她又何必顾及他们
想到此,姚玉兰漫山遍野的找那些长辈口中不能碰的草,全部放在一起,锤烂了带回家,直接给父亲敷上
药刚敷上不久,那一片肉又红又肿。姚父觉得奇怪,姚母看了看,道“可能是你这伤口太深,可恨当时情形太乱,我没认出来是谁动的手,否则,非得让人赔偿不可”
姚父浑身都是伤,能勉强走动,做不了事。他干脆回去歇着。
一觉睡醒,手臂都黑了。
这一次,他再瞒不了自己,指定是那些药草有问题。
“玉兰,死丫头,这怎么回事”
姚父说话时,只觉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得很快,喘不过来气,胳膊痛得让人恨不能把它砍下来。
“大夫”
丢下两个字,姚父昏睡了过去。
姚玉兰自告奋勇“娘,我去”
但凡姚玉兰在,家里有诸如跑腿的事,多半都是她的活。
姚母没反驳。
姚玉兰回房收拾了一些银子,那边周光耀醒过来后一定会找她的麻烦,一开始她想着跟那个男人同归于尽,但她不想死。
她还是走吧。
周光耀昏迷不醒,周家已经没有银子,周光明本来不想给弟弟请大夫,实在是家里无钱,也借不到银子
可是人昏睡在那里,呼吸越来越微弱,隔了一宿之后,更是开始说胡话。
喉咙里叽里咕噜,又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不行啊
周光明这才让人去请大夫。
然后,随着大夫一起来的居然还有柳如兰。
楚云梨一身大红衣衫,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奢华二字,容貌比原先更美几分,她华美的马车从村口进来,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看到马车在周家门口停下,也隐约从帘子缝隙间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是柳如兰,好多人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都有些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柳如兰清算,毕竟,周家兄弟如今看似一辈子都再翻不了身,但要是有柳如兰倾力相助,两人一跃就能成为人上人。
得罪过他们的人,绝对都讨不了好。
众人心里很心虚,可又想要知道柳如兰对周家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便大着胆子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