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本也没想过自己一上门就能把侄女接回去。
在她看来, 人都得有点自己的脾气,这一次孙府确实过分。侄女因此拿乔,过段时间再回也正常。
“我说不过你, 但女子该相夫教子, 做生意那是男人的事。即便你想帮高家生一个孩子, 也不该由你自己亲自做生意教养孩子长大。你父亲还年轻, 完全可以把孩子交给他。”孙夫人说到这里,强调道“当然,关于过继孩子一事, 需要细细商量。孙家到如今还没有一个孙辈, 别说老爷了, 我都不会答应这么荒唐的提议。”
孙夫人来了又走,前后待了不到两刻钟。
楚云梨猜到,孙夫人没有非要带她一起回府,应该是想让孙成河来表态。
孙成河表态时简单直接,到了高家门口没有进门, 直接一撩衣摆跪下。
“求夫人原谅”
楚云梨听说此事, 假装不知情, 按照先前打算好的睡了个午觉。而外面孙成河已经不耐烦,事实上他连一刻钟都没跪到就起身了, 今日他是一定要把人接回去, 里面没动静, 他干脆闯进了院子。
之前孙家兄妹闯高家, 那是想闯就闯, 没有人敢死拦着。如今不同了,楚云梨换了护卫头子,做了这个府邸真正的主子。
于是, 孙成河发现,他压根儿闯不动。面前的一大群护卫结成人墙,丝毫不退。即便孙成河掏出了匕首扎伤人,人家也不动弹。
直到楚云梨睡醒,听说两边对峙,形势一触即发,这才让人将孙成河请进门。
孙成河今日来时抱着满腔歉意,可在他发现自己跪下后没有人请起,甚至他想进门还被人拦在门口时,那份歉疚早已烟消云散。此时他满腔都是被护卫拦住不让进门的窝火,看见楚云梨后,忍不住讥讽道“高家姑娘好大的排场,做着生意简直六亲不认,我是来给你道歉,不是来找茬的。”
楚云梨端起丫鬟送来的鸡汤慢慢吹着“别阴阳怪气,有事就说事。”
孙成河还想讥讽几句,念及自己是来道歉的,且妻子这一次确实受了委屈。他强压下心头怒火“夫人,这次的事情,是我误会了你,对不住”
楚云梨喝了一口鸡汤,提醒道“我们俩已经不再是夫妻,唤我表妹吧至于道歉,我没做就是没做,你信不信,道不道歉,于我而言都不甚要紧。”
孙成河面色微微一变“夫人,之前是我不对,我知道你生气但为了孩子,我希望你见好就收,不要太矫情,父亲如今对你还有歉意,可若是你不懂事,一再不肯回去,那谁也帮不了你到时,不是你想留在高家,而是你离开高家就再没有其他去处 ”
闻言,楚云梨并无恼怒之意,从荷包掏出了哪张婚书“这东西我已经取回来了,我们不再是夫妻。稍后我会派人上门去拿嫁妆,表哥,道歉可以,不要再纠缠我。咱们好聚好散”
孙成河看到婚书,忽然就恼了“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当我们五年的夫妻感情是什么说断就断,你未免太桀骜,父亲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高兴”
说不听呢。
楚云梨摆摆手“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想不明白就回去再想想,别再继续纠缠。来人,送客”
孙成河不愿意离开,护卫带着人将他抬了放在门外的马车里。
这番动作不小,孙成河在护卫撒手后下意识左右观望,方才他跪在门口请罪,也是怕被人看了去。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孙成河还想回头劝几句,大门已经关上。他又怕丢人,不甘心地离开了。
孙老爷听说儿子亲自去门口请罪,都没能把儿媳妇接回来,便有些恼。
若这不是妻子娘家侄女,他会毫不犹豫舍弃这个儿媳妇。
屋中气氛凝滞,孙妙柔满脸都是幸灾乐祸,孙老爷踱步几圈,顿住脚步吩咐“夫人,你带上厚礼再去一趟,如果她还不回来,以后就别再回了。”
语气严厉,带着森然之意。
孙夫人心中一凛,忍不住为侄女儿找补“老爷,她身怀有孕,脾气性格都和以前大不一样。等生了孩子,应该会变好。要不,现在我们别逼她,等小半年之后,生了孩子再说”
“也行”孙老爷没多迟疑就答应了下来,又嘱咐儿子“不管你有多少女人,都绝对不能在嫡长子没有长成之前生下其他孩子。那个阿雪心思不正,回头把人送走。”
孙成河不依“爹,阿雪落了胎,伤了身子,大夫说以后都很难有孩子。我这等于毁了她一生。如今将人撵出去,那是逼她去死”
“那你就留着吧。”孙老爷烦躁得很,“夫人,稍后会有大夫来给你诊脉,你别推辞,该喝药就喝药。”
孙夫人最近确实经常头疼,都是被两个孩子给气的。应该没到需要喝药的地步,她心中疑惑“我没病啊。”
“调理身子。”孙老爷挥挥手,准备出门。一步都跨过门槛了,眼角余光看到满脸得意的女儿,他回过头来,嘱咐道“小柔准备一些鲜亮的衣裙,过几天会有人来与你相看。”
孙妙柔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爹,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人了我不嫁”
孙老爷语气不容置疑“你要犟,那也好办。稍后不用你亲自相看,我看了满意就直接定下”
一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的模样。
孙妙柔不敢和父亲吵架,扭头跟母亲撒娇“娘,您看爹”
孙老爷真的生了气,孙夫人并不敢多言,只暗暗捏了一把女儿,让她消停一点。
等到孙老爷离去,孙妙柔再也忍不住,气冲冲起身“爹什么意思我是他的女儿,又不是畜生,非得配种才行”
“闭嘴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荤话,再让我听见,非得掌嘴不可。”孙夫人沉着脸,“你爹只有你这一个闺女,肯定是疼你的,即便私自给你定下未婚夫,也不会害你。”
“不不不,我不要爹帮忙。”孙妙柔对此很是抵触,情绪激动地道“就算我要嫁人,那也是我自己选”
“你选不好。”孙夫人也没了耐心,“瞧瞧你之前选的那个姓乔的,畜生不如的玩意儿,你还拿来当宝护着,若不是我搬走嫁妆让他露出真面目,你到现在还被他当个傻子似的哄。”
孙妙柔离开乔家好多天,最近一直都在盘算着让自己儿子接手孙家的生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乔合志了。
听说兄弟几个吵得不可开交那种药丸对乔合志有用,就是价钱贵,想要给钱就拿药,一次就需要花四百两
乔合志本就是个好色之人,特别喜好此道,乔夫人愿意一个月给他八百两银子,但他觉得不够,还想再要八百两乔家本身不太富裕,家里兄弟几个全都盯着那点家财,乔合志这样抛费,其他人自然不满。
兄弟几个已经闹着要分家,就怕在分家之前就被乔合志败完了家财。
而乔合志不愿意分家兄弟好几个,分到他手里的银子不多,怕是半年不到,他就会变成穷光蛋。
“不要提他了。”孙妙柔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会被那样一个畜生迷了心智,感觉就跟中蛊了似的。
孙夫人见女儿没有回头的意思,心下一松。
“不要吵,不要闹,你爹不会亏待了你。”
孙妙柔垂下眼眸,说这么多,不就是嫌她在家里闹事,想把她远远送走吗说什么怕她和离过没有人愿意娶,都是胡扯
反正她不嫁人
孙家那边暂时没有来打扰楚云梨了。
高云宝在躺了七八天后终于醒了过来,她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睁眼看见面前的玫红色帐幔,感觉到屋中的暖意融融,她才发现,自己没死,还好好活着。
那边人一醒,楚云梨就得了消息。她立刻赶了过去。
“大姐”
高云宝听到妹妹的声音,扭头望去。
即便这么一小点的动作,也拉扯到了背上的伤,她痛得龇牙咧嘴“妹妹”
“大夫说,你只要能醒,就没有大碍。”也好在高云宝这些天晕着,背上的伤已经结痂,再过一个月,应该就能下地随意走动。
高云宝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面色微微一变“妹妹,我在外头的名声还能听吗”
就是有人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但是,楚云梨私底下也让人放了消息,说是蒋玉觊觎庶母,而不是高云宝勾引继子。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外人听了,并不知道内情如何。
“还行”楚云梨安慰,“姐姐好转之后,出门时坦荡一些。总不可能有人把那些难听话说到姐姐面前,如果真有那不长眼的,只管大耳刮子扇他”
高云宝听到妹妹这话,然后是心情沉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哪能动不动就打人呢跟母夜叉似的。”
楚云梨一本正经“你打到那些人害怕,他们自然就不敢当着你的面讲了。既然没有当面讲,你就全当不知道。对了,你醒过来的事,我还没让人告诉二姐呢。”
高云宝摆摆手“反正我也没有大碍,不要打扰她。”
高玉宝想要出门没那么容易,正经的媳妇回娘家,跟婆婆说一声,只要不是那种特别刻薄的人,都能顺利出门。但是高玉宝身份不同,她是妾室,按规矩是不能独自出门的,之前能够到孙府。是高夫人亲自上门相请。
人家愿意放高玉宝出门,看的是高夫人的面子。
楚云梨想了想“之前我跟她说了你受伤的事,如今也该给她报个平安。等过段时间我再想法子把她接回家来。”
她这一次做生意的速度很快,等到瓷器出了,再多来几样稀有之物。彼时她出面接高玉宝回家,人家应该会放人。
现如今还不成,高连宝声明不显,高家的生意虽然好转,却没有好到可以让人主动将家中妾室送回的份上。
高云宝在经历过妹妹和婆家人吵架一事后,即便觉得二妹回来是天方夜谭,却还是觉得兴许小妹真的能办到。
“妹妹,你要保重自己。”
高云宝重伤初醒,整个人还很虚弱,说了几句话就重新睡着了。
楚云梨往回走时,得知高老爷要见她。
高老爷这些日子乖乖在自己的屋中养病,这病并没有越养越好,他还是整日昏昏沉沉不敢睁眼。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药三天两头都在换,还有不少名医亲自登门帮他把脉。
但是,大夫们对此并不乐观,都说他可能会突然好转。
可他从生病到现在也已经有半个月了,愣是没有丝毫好转。
这样的情形下,他是有点灰心的。
“三丫头,你大哥最近在哪儿”
关于高传家的去处,楚云梨一直都有让人盯着,张口就来“住在外城的一个小客栈里。他住的客栈越来越差,再过几天,可能就要去睡大通铺了。”
高老爷叹息一声“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生下来后想要长大还需要那么多年。你是女儿家,该被娇娇地养在闺中,做生意的事还是交给你大哥吧。不过,你得多留一个心眼,回头我会吩咐那些管事好生教导你肚子里的孩子等孩子能够独挡一面,就可就把高传家赶走。”
楚云梨“”
高老爷如此,明显就是不放心将生意交到女儿手里。
他是想要利用长子,等孙子长大后,再一脚把人踹开。
且不说楚云梨愿不愿意,就高传家又怎么可能甘心自己只是帮忙教养孩子
楚云梨本来还想解释说自己最近把生意做得不错,甚至连拿给高老爷看的样品都准备好了。不过,得知高老爷要这样利用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忽然就不想解释那么多。
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真正疼过几个女儿
“我不会去请。”
闻言,高老爷顿时激动起来“你敢不听话”
楚云梨扬眉“父亲,如果女儿真有几分做生意的本事,那高家还能延续祖上荣光,若是没有,一不小心把家财全部挥霍光了,你也认了吧”
高老爷“”
他手就要去打床边的人,奈何他分不清上下,手挥出去只打了个空。
高传家最近还病着呢,他受不了这一连番的打击,越病越严重,喝药需要不少银子。之前云氏给的那些,他已经花得差不多。所以,住的地方越来越差,更是住进了大通铺。
云氏另嫁他人,早已说过,之后不会再与他见面。
高传家看不见来路,这一日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看见窗外有舞狮队路过,一队人衣衫都是新的,看着特别精神。边上有人在议论此事“说这些是去给城里的高家贺开张大吉的。”
“哪个高家”
先说话的人呵呵笑了一声“就是前些日子死了的高夫人那个高家。如今是嫁出去的女儿回来做生意,一下子就蒸蒸日上。高家有福啊”
高传家听到这话,有些坐不住,他腿伤未愈,强撑着深一脚浅一脚地下楼,找了马车直奔内城。
关于高家铺子开张之事,都不用打听,高传家找的那个车夫就听说过。
车夫也想过去看热闹,怕他不坐自己的马车,还主动降了几文钱。
高传家赶到时,舞狮正热闹呢。
这是一间四层楼的瓷器铺子,从下到上,由粗到精,凡是摆出来的东西,都已被人预定。高传家混着人群挤了进去,即便是一楼中最粗陋的东西,也比现如今的那些瓷器要精致。
那水墨画,像是把山水景致倒影上去的一般。高传家越看越心惊,只凭着这东西,高家就能财源滚滚来。
不止是高传家这么想,城里其他看见货物的人都这么想。
看在姻亲的份上,孙家夫妻亲自前来。
孙老爷认为,能够沉得住气就算本事。儿媳妇面对婆媳俩的求饶认错不为所动毫不动心,可见是个稳得住的性子。他发现自己以前看走了眼,这儿媳妇真的不错。
本就想要把人求回来,再看到这些瓷器他侧头,看向身侧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妻子“夫人,我记得这些东西是儿媳妇回去后才开始筹备的。据说烧瓷器的那几片山头地契上写的还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