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继大孩子是不如亲生的孩子。
但是, 对于廖根宝的处境来说,他宁愿自己是廖俊齐的儿子,过继给廖俊伟的。
如果廖俊伟是他亲爹他就是奸生子
更别提在生下他之后, 廖俊伟与张芸儿还变成了真正的夫妻。在廖俊伟有几个亲生女儿的前提下,落在旁人眼里, 就是他成亲之后不甘寂寞和堂嫂来往。说什么为了传承子嗣 ,都是借口。
分明就是两人打着为廖俊伟留后的名义通奸
廖根宝越想越怒,看着面前的母亲, 他再也压不住心中戾气“你没男人会死是不是”
张芸儿面色又白了几分。
连亲生儿子都这么说她, 此事若是传出去, 她哪里还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廖母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打起精神道“根宝,当年的事,不是你娘的错。”
事到如今,她只求家里和睦一点。
昨晚上她已经想明白了, 家里所有人伤的伤,病的病, 说到底都是因为不和睦。
“不要再吵了。”
廖根宝看向祖母“你们早就知道我真正的身世对不对就瞒着我一个人”
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 都长到十几岁了,还在纠结自己的身世,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再怎么计较,也改变不了事实啊廖母不耐烦了“过去那些年,我就不信你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听到这话,廖根宝卡了壳。
他确实怀疑过, 但都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比较偏向于自己是廖俊伟亲生,而廖俊伟一家要富裕的多但是如今情形反过来了,廖俊伟一家子落魄到要跑去借银子才能给他买上药, 反而是廖俊齐翻了身。
“不想再吵了,去外城拿药吧。”
廖根宝满脸颓然“没有银子。”
张芸儿心里很难受,但再难受,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死,她将昨天晚上喝过的药拿去重新热了,再次倒了一给给廖根宝。
廖根宝不想死,咕咚咕咚将一碗药喝了下去。
一家子都愁容满面,廖俊杰最近很不爱回来,得知亲娘跑去找一个名不经传的大夫配药来治脏病他很不不赞同。
“那个病没得治,我就不明白了,家里就有个大夫,你们怎么不问问我”
廖根宝生了这种病,一家子都下意识瞒着廖俊杰。
廖母听到儿子这话,不愿意相信孙子没得治“你师父治不好,旁人就一定治不好”
廖俊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真的听不得旁人贬低自己的师父。一怒之下吼道“师父要回家一趟,准备去大山里采药”原本他看在爹娘病重的份上不打算跟着的,但看一家子都拿他当外人来防,他懒得留下来受气,“采到的药材师傅会分我银子,机会难得,我打算跟着去一趟。”
廖母不是不想让小儿子帮着治病,而是小儿子太年轻了,才十几岁的人,小病还差不多,城里几位高明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病症,让他看了也是多余。
“你去吧不过,把你手头的银子借来用一用,以后还给你。”
廖俊杰跟着师父学治病,根本就没有工钱,拿到的那点儿钱只够自己偶尔吃顿饭,再说,还要买好东西来孝敬师父呢。
退一步讲,如果是爹娘要治伤,那他肯定是当仁不让,手头没有银子,去借都成。
可这是给廖根宝治脏病,他一个叔叔,自认没那么大的本事管侄子。他也不喜欢廖根宝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再说了,他不认为那个周大夫的药真的有用,他师父学了一辈子的医术,见过的疑难杂症不少。就没见过谁把脏病给治好了。
明知道周大夫是个骗子,怎么可能乖乖送上银子让他骗
“我没有银子,你如果有的话,给我一点当盘缠吧。”
廖母手头是有一点散碎,但这是她最后的银子,得留着应急。
“我这抓药都还不够,哪有银子给你”
廖俊杰满脸讥讽,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一点都不假,他几岁时就跟着嫂嫂,从小就很懂事,稍微大一点跟着师父学医,不光不需要家里操心,还能帮上家里的忙。也就导致了双亲从来都没把他当一回事,但凡遇上廖根宝,他就得退让。
“那我走了,可能要个把月才回来,你们保重。”
廖家夫妻也知道儿子跟自己离心,但这没办法的事,如今最要紧的是筹够九十两银子。
廖父有些行动不便,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后让廖根宝送去给贾府的一个管事。
廖根宝没有多想,以为是祖父找老友求助,飞快跑了一趟。管事姓杨,看到他递的信后脸色很是难看。不过,脸色再难看也掏了两张银票递给他。
两张都是百两银票,买了药还能剩下一张。廖根宝没想到银子这么好拿,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欢喜得不行,立刻拿着药回家。
因为廖家人都受了伤的缘故,几乎是一个人住一个屋,廖母不知道男人干的这些事,当看到孙子送回来的银票,她顿时满脸欢喜,在得知银票是从杨管事手里拿到时,面色特别复杂。
如果早知道,她可能会阻止。
不过,银票都拿回来了,她也不再纠结这个事,即便是立刻把银票还回去,也还是把人给得罪了。
她带着廖根宝去了一趟周大夫的院子,周大夫亲自把脉,又看过了患处,欲言又止。
廖母看到大夫这样,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大夫,能治好吗昨天你说能治好,所以我回去就想方设法筹够了银子。”
周大夫叹息一声“这种病太毒了,想要让你孙子留后,药得下的更重一些。多加一百两,我保你药到病除。”
廖母哑然。
杨管事没有廖家的根基深,即便得了一些偏财,这二百两银子即便不是他所有的积蓄,他那边也剩不下什么了。
她知道自家男人开口要二百两,是为了给孙子抓药之后还给全家留一点翻身的资本。如今周大夫张口就要一百九要是买了药,一家子又要变成穷光蛋。
虽然不至于立刻就揭不开锅,但一家老老少少都伤的伤病的病,根本没有余力赚钱。等把这十两银子花完,一家子等着饿死吗
“大夫,能不能便宜点”
周大夫一脸不高兴“一分钱一分货。你想要便宜的药材,我这里多得很,但我不保证药效,你喝不喝”
看病抓药是为了治病的,可不是为了找点儿药来喝。廖母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下来了,毕竟,后头还有不少病患在催。万一惹恼了大夫,不给他们配药了怎么办
耽搁了半日,祖孙两人打道回府,手里的二百两银子只剩下了十五两和九包药。
大夫说了十天之后,如果没有明显好转,他会将所有银子退还。
有了大夫这话,廖母心里总算是放下心来。
最近这些日子,家里都是张芸儿在做饭,其他人都不方便出门,买菜也是她的事。
自从廖根宝开始喝药,廖父一日日虚弱下去,每天除了喝汤,连饭都吃不下。开始两天,廖家人没放在心上。后来发现廖父病得越来越重,人都开始昏迷不醒了,这才急忙忙请来了大夫。
大夫一把脉,摇头。
“这吃的都是什么明明他身上有伤,你们却专门买一些和那些药相克的药物回来吃,本来就受伤很重,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你们这是怕他死得太慢吗”
最近廖父除了喝药,就是吃家里的饭菜,如果有问题,一定是做饭的人干的。
廖母眼神凌厉地瞪着张芸儿。
张芸儿手足无措,万万没想到公公病重是自己害的,对上婆婆目光,她急忙解释“娘,我没有买药,最近野菜便宜,说要让我勤俭持家,所以我是不是那些菜有问题”
她匆匆跑回厨房,拎着一篮子蔫兮兮的菜出来放在大夫面前。
“大夫,都在这里了。”
值得一提的是,张芸儿不管是跟着廖俊齐还是廖俊伟,从来就没有当过家,攒下来的那点儿体积都是从两个男人手里抠出来的,最近一家子让她采买,她当然是哪个便宜买哪个,省下来的银子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她想法简单,不管是靠哪个儿子养老,手头没有钱都不行,以后跟儿子住在一起,买几颗糖给孙子甜嘴,也能没那么讨人嫌。要是一毛不拔,住久了谁都讨厌。
三天前,她偶然在菜场认识了一个年纪很大的婆婆,卖的是野菜,野菜看着品相不错,价钱却特别便宜。两文钱就可以买一大兜子。
反正廖家人也没有安排非要买哪一种,张芸儿当场就把一篮子菜买下来了。这三天,家里的青菜都是这个。虽说有点苦,但味道还行。
廖母想着,儿媳妇听了她的话,都买便宜的菜,那有点苦也正常。
一家子谁也没想到炒出来翠绿翠绿的菜会让廖父病情加重,廖母也感觉自己这两日没什么精神,她还以为是自己为了孙子的病给焦虑的。想到此,她立刻上前,让大夫给自己把脉。
“我们俩上的差不多,吃的都是一样的药,还是同样的菜,麻烦大夫给我看看”
此时的廖父面色惨白,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皮将抬未抬。满脸都是青色,看着似乎要不成了。廖母让大夫给自己把脉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夫把完脉“可能你用的药轻,吃的菜也少,没那么严重。”
廖母急忙追问“那能治好吗”
大夫哑然,看向屋中几人“你们家有没有年轻人,没生病的那种”
几人摇头。
廖俊伟挨了打,那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他对儿子的病情一点都不上心,满脑子都想着要追回李莲花母女。母子俩为这吵了不少架。
大夫本来是想告诉年轻人实情,毕竟跑去跟生病了的人说你活不了多久了这种话太残忍。这家里没有顶门立户的,也不能瞒着人家,叹口气道“别忌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一听这话,廖母心都凉了半截。
这是没治了呀
“不可能吧我感觉自己挺好的呀,大夫你帮我配点药”
“没那必要。”大夫摆摆手,“药补不如食补,你要有好心情,想着自己一定能活到百岁,只要你的精神好了,就一定能活。”
廖母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大夫无奈,他就会如此。
好多人生了重病,不是病死的,而是吓死的。但是,他也必须要把病情说清楚明明病得很重,他张口就说不重,回头人死了,他会有麻烦的。
“你要想开一点。”
廖母想不开,她不认为旁人摊上这种事情能想得开。
送走了大夫,廖母好半晌都回不过神了。她不甘心,于是又去其他的医馆瞧了瞧。
至于要不要把大夫请到家里给老头子瞧病他病得比较轻,先让大夫瞧了,如果能治,她再把大夫带回来也不吃。
连看了四间医馆,大夫都说她用了相克的药,不算是中毒,但对身子的损伤很大。让她放宽心,有两间医馆愿意配药,剩下那两间医馆跟一开始的大夫说辞一模一样。
廖母往回走时,整个人精气神儿都没了。原先李莲花住在巷子里时,和周围的人也偶有来往,有一户邻居家中生了孩子,她回来送喜蛋,送完了出门就看见了失魂落魄的廖母。
“呦,这是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廖母霍然抬头,看见李莲花,她几步上前就要抓人。
楚云梨当然不会让她抓到,往旁边让了一步,皱眉道“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莲花,娘错了。”廖母痛哭流涕,“我跟你爹都生了重病,眼瞅着就命不久矣,你让几个孩子回来陪陪我们吧,我也不求你和俊伟和好,只希望让我们两个老的在临死之前见见孙女”
楚云梨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好奇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张芸儿那个毒妇,买一些乱七八糟的药回来给我们吃。把我跟你爹的身子都吃坏了。”廖母说到这里,恨得咬牙切齿,这两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还没来得及找张芸儿算账。
当然了,她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家里没人干那些琐事的缘故才没把张芸儿赶走。
楚云梨颔首“果真是老天有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廖母“”
“莲花,我们都要死了,你为何这么刻薄”
楚云梨似笑非笑“有件事情忘了跟你们说,当初姐妹几人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过去那些年也靠我绣花养着她们,你们一家人从来没有为她们花过一点银子,没有为她们费过任何心思,如今她们还跟着我,所以,我把她们的姓改了,全部都改姓了李,也全都重新取名,那什么招儿盼儿的,不好听”
廖母面色难看“那是我们廖家血脉,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她们姐妹几人如今在我名下。”楚云梨轻哼一声,“至于在孝敬长辈放心,等你们死了,我会让她们来送长辈最后一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