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圭一看,就问,郑书嘴里的糖呢?刘雪朝郑圭脚边一指,他才看见那颗嘬剩得只有一颗豌豆大的桔黄色的糖正粘乎乎地躺在有些灰尘的水泥地上。他愣了一下,立即把兜抱的孩子塞给刘雪,让她站队,自己从队列中闪出来,弯下身子捡起那颗吃得所剩无几的糖,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拈着,神秘兮兮地瞅着,嘴里自言自语地说,丢下糟蹋了。
刘雪像怕丢人似的,嗔目而视,你要它干什么?郑圭笑道,我把这颗没吃完的糖捡起来洗干净,还不照样可以吃?
刘雪说,算了吧!抬手一拍挎在腋下的时尚皮包,接道,我这里还有,既然掉在地上,就当孩子吃了一样,何必把它捡起来洗了再吃,那又值几厚?
此刻,站在队列前面的人几乎都回头看一看刘雪,又看一看郑圭,从他们的目光中能够看出,大都赞同刘雪这个说法。可是郑圭也振振有词,这当然不值几厚。我把这颗吃得所剩无几的糖捡起来不会有什么错,至少有三个好处。
说到这里,郑圭像卖关子一样停顿下来,排队的人似乎都想听他的下言,到底是真理还是谬论?一双双眼睛都紧盯着他。他接道,第一个好处是,我做了保洁工作,就算不吃这颗吃得剩下的糖,捡起来丢在别处,应该说算我做了环境卫生,这不是挺好吗!要不,这颗掉在地上的糖被人不注意踩在脚上粘乎乎的,不是污染了环境吗?
队列中的一个老人望着作演说似的郑圭笑笑,又点点头。郑圭接道,第二嘛!我把这颗糖捡起来不丢了,洗干净还可以吃,虽然这所值无几,哪怕还能值一文钱,我不浪费它不是很好吗?这还能养成我的节俭品质。
他走近正低着头却也在静静地听的刘雪讲,你说是不是?刘雪猛然抬起头回答,随你的便!她的一只手还挺牢地扶着孩子的手,免得孩子手里的那颗正塞在嘴里嘬的糖又掉落下来。她听郑圭继续讲,仿佛不光是对她讲,而是对所有排队的人讲,像在出风头。
他说,第三嘛!我捡起这颗吃剩的糖,不单纯是我爱保洁,我能节俭,更主要的意义是我能够珍惜糖果生产工人的劳动成果,如果我们不珍惜糖果工人生产的糖果,把吃剩的并没有吃完的糖果抛撒在地上,他们看见了,一定会寒心。
换一种说法,要是糖果生产工人知道我把掉在地上的糖果捡起来,洗干净了再吃,他们一定会倍感欣慰。
这时,队列中一个老人带头鼓掌,大家也跟着鼓掌,而且还伴随着赞叹声:讲得好!讲得好!刘雪抱着孩子既不鼓掌,也不说话,她只看别人对她丈夫的反映,大都是积极赞许的反映。她暗地反省,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了?丈夫的作法就是那么正确吗?
忽见郑圭拿着那粒糖往过道的东侧走去,刘雪抬起头追问,郑圭,你要上哪儿去?郑圭说,这条路的东侧就是河岸,我说了就做,把这颗吃剩的掉在地上的糖果拿到河里洗干净,不是照样可以给孩子嘬吗?
刘雪说,孩子不嘬,你自己嘬!也不知郑圭听见没有,这排队列中的一个老人接过话茬,不管是哪个嘬,没有浪费就好!刘雪看他一眼,他那眼角爬满了鱼尾纹的眼睛也看着刘雪说,我是糖果厂退休工人,我感觉你爱人的想法对,做法也对。刘雪慢慢地点头,又抬头,目送郑圭越过路边一排楼房正朝河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