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端坐在椅子上,目送着殿下的堂兄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门重新关上之后,她脸上的庄重和威严猝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疲倦和茫然。
一直站在角落里不发一言、默默注视整个事态的夏奈尔,这下终于按捺不住了,慌忙走到了特蕾莎面前,然后担心地问。
“殿下,您没事吧”
“我我有点头晕,大概是消耗了太多精神吧。为了不让他小看,在他面前我可一点都不能露怯。”特蕾莎微微闭着眼睛,小声回答。
然后她又勉强抬起头来看着夏奈尔,“夏奈尔,我刚刚表现怎么样没有丢脸吧”
“您表现得非常好”夏奈尔满怀诚恳地回答,“无论措辞和态度都无可挑剔,我想那位殿下绝对会牢记这次教训的。”
“大概也只是让他老实一段时间吧,不过这样也够了。”特蕾莎苦笑着回答。“既然殿下不希望和堂兄就此决裂,那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唉,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依旧头晕目眩,然后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试图往前走几步,但是发现自己的脚步轻飘飘的,基本都无法掌握平衡,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
夏奈尔大为惊慌,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
“殿下,您没事吧”她再度问。
“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特蕾莎苦笑,“好了,扶我去休息吧夏奈尔。事情看来已经办完了。”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又重新打开了,然后一个少年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当然,这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这么做。
“陛下”看到了少年人之后,夏奈尔感觉松了口气,然后让到了一边。
艾格隆走上前来,然后自己亲自扶住了特蕾莎。
“我刚刚看到我的那位堂兄离开了。”艾格隆饶有兴致地说,“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我前所未见,好生有趣。”
“殿下,为了树立威严,我只能严厉地训斥他,让他蒙受羞辱。”特蕾莎回答,“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因此责备我破坏家族的和睦。”
“家族的和睦呵,我从不知道波拿巴家族还有这个玩意儿。”艾格隆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特蕾莎,你做得很对,而且是我叫你训斥他的,你只是执行我的意志而已,我怎么会因此怪你呢不瞒你说,之前我还严厉训斥过他的父亲。总而言之,我们这个家族多的是桀骜不驯的人,我非要把他们压服不可,要是压服不了我就宁可放逐,我绝对不会犯先代的错误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了特蕾莎,“不过,特蕾莎,我倒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纯熟,都不用我教你,你就能够这么轻松自如地压制他了。”
“其实当初在奥地利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过了我应该怎么对待他,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特蕾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那时候为了你的前途,我曾经设想过要不要把你的堂兄弟们找到奥地利来帮助你,然后我就想,你们家的人一个个都桀骜不驯、野心勃勃,想要统御他们,光靠一味迁就是绝对不行的,必须适当展示权威,甚至必要的时候强势打压才行。”
虽然特蕾莎这话里明显有在批评波拿巴家族成员的意思,但是艾格隆却丝毫不以为忤,应该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不过他倒是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特蕾莎当初居然就已经把两个人的婚后生活想得这么遥远了,真可怜她一片痴心。
只可惜自己却唉,算了别多想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想办法弥补就是了。
“一点也没错。”艾格隆点头表示赞许,“特蕾莎,既然你已经都想明白了,那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想想也不奇怪,毕竟出身皇族,而且从小在父亲耳濡目染,以特蕾莎的聪慧,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些东西也不稀奇吧。
“殿下,请千万不要以为我迷恋权欲对我来说,什么树立权威、指使他人,都不过是需要做的事情而已需要的时候我会去做,我并不为此感到快乐,也不在意什么权力的甘美滋味因为我早就见惯了这些,它并不值得我期待。”
仿佛是感受到了艾格隆的心中所想,特蕾莎认真地说。“我所享受的是陪伴在自己心上人身边、为他做必要的事的快乐,这必要的事可以是任何事若你当时要我随你隐居乡间,那我为你收拾书房和书稿的时候,我也会是同等的快乐也许我已经没法把这一点证明了,不过我想你一定可以感受到我的心意的,因为它早就满溢而出了”
“是的,我知道特蕾莎,你已经无数次地向我证明这一点了,就算我是个瞎子我也该看见了,所以你不用再说了。”艾格隆感动地回答,“好好休息吧我从未怀疑过你为我所做一切的动机,以后也不会,我只盼着自己能够有机会偿报你。”
特蕾莎现在的虚弱,只要稍微一看就能看出来,本来就已经在病中了,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自己的堂兄,实在劳心伤神。
“你现在已经在偿报了。”特蕾莎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享受彼此的温存。“以后要给我更多,更多”
接着,她就这样靠在了他的身上,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殿下,我还有个提议。”片刻之后,特蕾莎突然开口。
“什么”艾格隆问。
“既然出征在即,那我认为最好在出征之前,给予你的部下们一笔丰厚的犒赏,这样可以激励他们的士气,让他们更加卖命。”特蕾莎轻声说,“不过,现在我也知道你资金紧张,所以,我想,干脆把我的那些嫁妆里的现金都直接发放了吧,反正我留着那些也没什么意义”
“特蕾莎”艾格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满意吗,殿下”特蕾莎抬起头来,然后笑着问。
在离开奥地利之前,她记得妈妈曾经教训过她两条,其一是一定要掌握财权;其二是给人恩惠要一点一点地给,不要把自己父母馈赠的嫁妆都轻易花掉了。
她遵从了前面一半,但是后面的一半她却不打算遵从。
她知道妈妈的想法妈妈是担心她做错了选择,留着钱,至少可以给她缓冲的余地,如果后悔了也来得及全身而退;另外,如果都花掉的话,弄不好就会被认为是没有利用价值,不再会被重视了。
可是以她对殿下的了解,以及上岛之后和殿下相处时的经历,却让她抛却了这些顾虑。
她知道殿下是懂得念恩的人,她越是表现得忠诚和无私,越是会让殿下在心中感动。
同样,她以莫大的无私做出了表率,而这份无私,也能够成为她标榜的利器,从此以后再无人能够指责她是个奥地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