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被罗马王亲自封为基督山伯爵,您绝不是什么卑微人物了,不管他的事业走向何方,历史书上会记录您的名字尽管篇幅估计会比我少几页。”塔列朗亲王一边说,一边向埃德蒙微笑着伸出了手。“很高兴见到我国年轻一代的翘楚,先生。”
尽管亲王的语气略微有些长辈对待晚辈的高傲,但埃德蒙仍旧感到有点荣幸,他连忙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这只布满皱纹而且干枯的右手,
他要拧断这只手、甚至拧断这个老人的脖子都易如反掌,但是此刻,倍感压力的反而是埃德蒙。
这只手,当初曾经翻云覆雨,参与了多少阴谋又曾经代表法国各个不同的政府,签订了多少条约这是历史在借他的手来跟我握手啊
一瞬间,埃德蒙心里甚至有点激动。
不过好在这些年来他也锻炼出了定力,所以很快也恢复了镇定。
“您过奖了,阁下,我愧不敢当。我奉陛下之命来见您,并且代他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诚挚波拿巴家族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当然,塔列朗家族的字典里也没有。
两边人都知道对方对自己绝无任何好感,也都知道这种接触当中并不存在什么善意,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握手,以及谋划。
在政治上,前一刻突然还打生打死的对手们突然又站在一起,实属非常常见更何况,现在两边都已经被边缘化,过去的仇恨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塔列朗亲王一边跟伯爵打招呼,一边心里则在默默地思索着,虽然外表已经行将就木,但是他的大脑还没有生锈,依旧能够清醒地为自己谋利益。
而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这一次他又撞到了运气,觊觎政权的那些人们,也纷纷在寻求他的支持,希望利用他的能力和名气来为自己增光添彩。
塔列朗亲王,又迎来了他漫长政治生涯的又一春。
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机会的。
无论投靠哪一边,他都要高官厚禄,要让自己可以尽情地在舞台上挥洒自如,正如过去那样。
他的生活乌烟瘴气,除了权力之后,也享尽了荣华富贵和醇酒美人,人间的一切享乐他都已经玩了个遍,而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七十五岁的他
已经根本不在乎、也没有能力再去放纵自己了。
只有权力,才能够让这具走向衰朽的身躯重新感受到生命的活力,这也是他如今唯一的追求了。
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权力,他就愿意与之合作,哪怕是地狱来的恶魔也无妨反正他早已经在那边预定了一个席位。
而波拿巴家族的小子,也正是他预定的合作目标之一,那个小子有野心,也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手腕,他不顾之前父辈与自己的旧怨,如此热情地拉拢自己,也更加证明了他具备走向皇座的基本素质。
但那是否意味着他真的能够走上皇座
那还得再看看。
至少值得一试。
“请坐,两位。”他收回了手,然后向两位客人点了点头。
诺瓦蒂埃侯爵和埃德蒙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老朋友,你倒是活力四射,真难为你这把年纪了还到处奔走”一坐下,塔列朗亲王就拿侯爵打趣,“像你这样死硬的波拿巴党人可不多了。”
“不,像我这样死硬的波拿巴党人可太多了。”诺瓦蒂埃侯爵摇了摇头,然后严肃地回答,“正因为太多了,所以为了自己的前途,我哪怕这个年纪了还得到处奔走,免得到时候在陛下那里留不下名字,没法论功行赏。”
“这就言过其实了吧以你的资历和威望,哪怕你坐着不动,又有谁会忘了你,敢忘了你”塔列朗摇了摇头,然后还是笑着打趣,“我们都还记得你在1815年干了什么,波拿巴家族很难再找到比您更忠诚又更机敏的臣子了。”
“1815年是1815年,现在是现在,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是过眼烟云,无论当时我做了什么,我都是一个失败者,而失败者是没有资格躺在功劳簿上的”诺瓦蒂埃耸了耸肩,然后严肃地回答了对方,“无论年纪多大,资历多老,想要获得信任就必须展示出自己的能力来,这才是陛下的期望。”
埃德蒙静静地听着两个老朋友之间的寒暄,没有插话。
他知道这虽然是寒暄,但同样也是一种隔空交锋,彼此展现各自的意志和立场。
在他看来,相比于之前见过的苏尔特元帅的直来直去,塔列朗不愧是旧贵族名门出身,非常讲究矜持和含蓄,待人极有礼节。
不过这种彬彬有礼并没有让埃德蒙感觉到温暖,相反,却反倒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在礼节的假象之下他反而对亲王充满了戒惧毕竟,哪怕稍微知道一点过去历史的人,也会知道轻信塔列朗会是什么后果。
“您这话倒也有道理,无论过去做了什么,都终究是过去。”虽然诺瓦蒂埃侯爵的态度并不客气,但是塔列朗亲王却也没有生气,依旧微笑着面对着对方,“但过去同样可以为未来指导和经验”
“我的身体活在旧时代,但我的脑子”塔列朗亲王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然后点了点自己的头。“还和今天被刚刚摘到花瓶的花朵一样新鲜。”
这个不伦不类的比喻,让埃德蒙听了有点想笑,而诺瓦蒂埃侯爵却依旧严肃。
“那么您有什么新鲜的指教给我或者给陛下吗,亲王殿下”他郑重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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