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家系明确但复杂, 从裴老夫人开始往下看,是三子一女,裴玉成和裴怀慎都属大儿子的名下, 今日所见的裴玉玏则是二儿子所生。
顶头的大哥都叫裴玉成,只有他是“怀慎”。
尹萝得知裴怀慎幼年被掉包的渠道是尹飞澜, 除此之外再无人提过。
在外,裴家不曾有这桩“丑闻”流传。
所以
裴家并没有公正地还以裴怀慎身份, 而是粉饰太平, 让裴怀慎成为了裴家的二公子。
尹萝拼凑出一份逻辑顺畅的答卷, 记起尹飞澜曾说,那狸猫子对裴怀慎用了手段。
她陡然明白裴怀慎让她认人的另一重含义。
“你带回来的,只能是嘉兰。”
尹萝若有所思地道。
初次说这话, 是于尹萝而言
这一次,却是对裴怀慎的“不得不为之”。
他需要用到尹萝, 他需要隐藏尹萝的身份。
裴怀慎听懂了, 从容不迫“能做嘉兰的不止你一人。”
“既如此, 公子何必救我”
“随手为之,要什么理由。”
裴怀慎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尹萝身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沐浴后的香气混杂衣上的熏香,同他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又多了别的什么。
他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原本近在眼前不以为然的事物,陡然明晰了起来
她穿着他的衣服,是极为不合身的。
宽大松垮,这般严实的装束仍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脖颈,手却在袖袍间遮得严严实实。
跪坐时多余的部分堆叠如裙摆, 浓烈的赤色簇拥,散落的长发同肌肤都成了最为反差打眼的存在,愈想忽视便愈深刻。
她坦然无畏地回望,下颌至脖颈的线条微微绷紧。
早知道让她多在浴池里泡会儿,也不该给衣服她穿。
裴怀慎目光向后,方才喂她喝水时所见颈后的红痕,这会儿已不大看得出痕迹了。
成衣铺子里的用料都算不上最好,世家衣物都由专人所作。
他观尹萝往日穿着,得体合身,是裁量细作。要是不念着她肌肤细嫩又金贵娇气,随便给她扔几件衣裳,管她会不会起疹子。
裴怀慎收回视线。
“谢谢你救我。”
尹萝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
裴怀慎懒怠地往旁边一歪,手背撑着鬓边,“别光说不做,把人先记全了。嘉兰在繁花阁小有名气,对中洲裴家的人起码是了解的。”
“小有名气”
尹萝动作一顿。
裴怀慎听懂她的弦外之音“繁花阁女子皆以软纱覆面,不示真容于人前。”
他道“不过,还是易容了周全些。”
尹萝刚想迂回反驳,记起这世界设定里应该有用来幻形的法器,非普通易容的效果能及别家没有,裴家不可能没有吧。
这一个澧苑都能走出自然公园的气势。
“你知道嘉兰的真容”
尹萝按兵不动,挑了个别的话题抛出去。
裴怀慎半搭着眼帘,慵懒地弯出一点弧度“有钱能使磨推鬼嘛。”
认完裴家人,尹萝等着下一项,裴怀慎却似睡非睡地撑着脑袋,随手将那卷纸收起来就没动作了。
“”
尹萝望着他。
从他们先前沟通的顺畅程度来看,裴怀慎绝不会不明白。
裴怀慎换了个姿势,掩着唇轻轻呵欠
“没了。”
“”
对视半晌。
裴怀慎道“知晓如何跋扈么”
尹萝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余下的细枝末节,一径跋扈过去就成了。”
裴怀慎直起身,掸了掸袖子,又是一派人模狗样的贵公子气度了。
尹萝“会被套麻袋打的。”
“你还知道套麻袋。”
裴怀慎看她一眼,像是在笑,“我大张旗鼓把嘉兰带回来,谁都知道这人是我的,有异议的自会来找我。”
想要动她的,自然也得掂量掂量裴怀慎。
不过你那假大哥估计就够给你添堵的
从裴玉玏的态度来看,这树敌的程度说不准就是个全民公敌,该不是拖着她玩什么古早帝王心术之挡箭牌剧本吧
这话尹萝默默埋在心底。
前来帮她易容的是位老奶奶,头发花白。
“阁下是用了易容术”
尹萝问。
“姑娘果真不凡。”
老奶奶肃然生敬,“不知姑娘是如何看出来的”
尹萝不好意思地道“我知晓您会易容,随便问问的。”
“”
“”
老奶奶收拾好表情
“属下这就为娘子易容。”
尹萝“好。”
易容是件相当麻烦的事,工序繁杂,极需耐心。要贴合着脸部来做新的皮相,还得用特质的药水、药材等,一次可维持二十五天。
镜中人已完全看不出尹萝原本的模样。
“这易容沾了水也没事么”
尹萝蹭了蹭脸,没什么异物感。
“无碍的。”
老奶奶和蔼道,“娘子日常生活一应照旧,待到易容失效前,属下会来为娘子重塑。”
尹萝点点头,朝她笑了笑“辛苦你了。”
虽说知道是易容,但这副样子对她嘱咐着说话,很有慈祥亲切的感觉。
老奶奶略微意外,想说些什么,自知不能逾越,只默默行礼
“属下告退。”
尹萝整理好心情,开始等待新的“战役”裴怀慎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让她打配合的。
然而。
一天、两天十多天过去了,尹萝成天除了吃喝睡,就是定时被问诊、赏花。
裴怀慎连面都没再露过。
别不是真玩铜雀春深那一套吧
澧苑可供尹萝施展的地方很少,她抠抠搜搜地趁着赏花攒了点毒药,还是托了那本草药册子的福,什么都给她记下来了。
攒完以后,无处可用又无事可做,只好继续。
免不了有时长吁短叹。
婢女们见尹萝成日无聊、仿佛郁郁寡欢,便提议尹萝写花笺给裴怀慎。
“娘子不妨以花笺寄托情思,好让公子知晓您的时时牵挂。”
“是呀,公子看到您的花笺,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不定便早些回来看您了”
尹萝“”
我好像误打误撞进入了什么春闺深怨的副本。
写花笺是中洲这边的流行,东洲那边就没这样的习惯。
说白了,就是变相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