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场景都是违和的。
不论是这视凶险如无物的笑,还是与温吞亲和气质截然相反的强横剑意。
尹萝愕然之下,想到幸好她换了副易容
可声音怎么办
她在裴怀慎和谢惊尘面前不是哑巴,总不能见到萧玄舟忽然就哑巴了吧。
这一世和萧玄舟相处的时间寥寥,或许他压根听不出来呢
蒙面人们在短时间内做出了决定
积蓄灵力凝于一击,再次齐心合力攻向裴怀慎。
萧玄舟笑意微收,剑锋转过,招式快得看不分明,只恍然看见一轮银月展开。
比起普通的剑,流云剑显然更契合。
银月剑法据闻由剑得名,亲眼得见果然不凡。
谢惊尘的琴音在另一侧奏响,冷冽杀机毫不掩藏,将本音中的曼妙动听都掩盖过去。
尹萝这次说不出“雅”,多重灵力倾轧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早知萧玄舟能神兵天降,她就跑远点了。
蒙面人们一击不成便要逃。
萧玄舟蕴藏灵力的嗓音轻悠悠掠过耳畔
“留下他们。”
围在外圈的十数人整齐默契地变换着阵型,应该是萧家的暗卫。
先机优势尽失,蒙面人突围不成又无法得手,索性全力拼杀,一旦有被擒的可能便服毒自尽。场面一时腥风血雨得不忍直视。
尹萝原本就是藏在暗处伺机行动,这会儿一动不动,杜绝“忽然被抓过去当炮灰”的可能。
待到打斗平息,再不现身就说不过去了。
尹萝酝酿好情绪,冲出去目标明确地抵达裴怀慎身边,试图将他扶起来,刻意变了调而更显慌乱的话语压低了几分“你怎么样”
萧玄舟眼眸微凝。
裴怀慎喘了口气,目光转过她身上,才看向萧玄舟,肩头、手臂、后背都在流血,还能拱手道谢“今日之恩,莫不敢忘。”
又自报了姓名。
没错就是“李甲”。
谢惊尘快步过来,点了他几处穴位,持剑的手举起作礼“谢惊尘。”
萧玄舟颔首还礼,含笑道“此地不宜久留,几位不妨随在下另去别处,也好处理伤势。”
又对下属道“将尸身带走,着人看管此地,勿要惊扰附近居民。”
流云归鞘,剑意蛰伏,便又是和气温润的翩翩君子,雅人深致,全然不似一个剑修了。
裴怀慎想要开口,却是吐出一口血来。
尹萝扶住他,顾不得满身的伤。
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倚靠过来,险些稳不住。
谢惊尘自另一侧架住裴怀慎的手臂“如此,就叨扰萧公子了。”
萧玄舟余光自然地掠过尹萝,不露声色
“谢公子不必客气。”
萧玄舟带他们去的“别
处”是一间客栈,是他和下属原本的住处。
掌柜上前来问好,看见裴怀慎的伤势瞬间化为惊恐“快快去请大夫来”
裴怀慎也是硬气,伤成这样愣是一声不吭也就罢了,生生撑着竟还保持着意识。
被运进客栈房间时,他看了尹萝一眼。
“”
尹萝没懂这一眼的用意。
谢惊尘回首“你”
“这位姑娘。”
萧玄舟的声音由后传来,不偏不倚盖过了谢惊尘那个模糊的音节,“凶险已经平息,不妨先去歇息一番。”
尹萝尽量态度自然,但不正面近距离地与他对视,闻言低头看了看
半身斑驳血迹,是从裴怀慎身上沾染的。
“多谢。”
她小声地道。
错身而过的瞬间。
萧玄舟又道“李公子伤势不轻,但未伤到要害,姑娘无须太过担忧。”
尹萝的脚步不得不停下,略微诧异“是。”
而后又道了声谢。
萧玄舟吩咐下属带她去房间,和裴怀慎这间离得不远。
行事妥帖有度,安排周到。
没有异常。
尹萝关上房门,检查了易容,安全
真怕灵力威压太强破坏了易容,幸好不是冲着她来的。
这算是蒙混过去了
尹萝一边重新鼓捣易容,一边内心摇摆。看过萧玄舟使剑的完全形态后,她就觉得这个人更不好形容了。
可是无事发生,毫无预兆,沉没成本不算成本但有机会怎么能不把握。
啊啊好纠结,裴怀慎你就不能晚点再想起苍青剑这茬吗
敲门声响起。
尹萝骤然警觉,没有立刻出声,随即发觉这样更不对劲,压着语调“怎么了”
“给客官送些吃食过来。”
是小二的声音。
不是萧玄舟。
尹萝走过去开门的短时间里忽然想到一计,迅速动手将眼睛揉红了,只开了不大的门缝,嗓音还是哑的“劳烦了。”
小二听清了,露出犹豫之色,想着要不要宽慰几分。
门又合上了。
再次前来,请这位客官去那位伤者的房间,小二便有了准备,见她犹似更厉害地哭过,道“我看大夫出门时没有太难办的表情,客官别太难过了。瞧,那位客人这不就好转了,喊您过去嘛”
尹萝朝他笑了一下。
虽然在小二看来,这笑更像是挤出来的。
熟悉的苦药气味铺满了整间屋子。
裴怀慎身上缠满了纱布,有一剑是砍在他锁骨下的,明显那原本是冲着他脖颈去的。确实伤处都不在要害,但这种境况他居然还半坐了起来。谢惊尘和萧玄舟同在屋内,还有一具蒙面人的尸体。
尹萝在门口稍停了停。
“进来。”
裴怀慎开口的声音就全然是一个伤患了,嘶哑中藏着些许不平稳的气息。
尹萝绕过萧玄舟、跨过尸体,又避让了谢惊尘,这才抵达床边。
裴怀慎顿了一下,虚弱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又哭”
尹萝嘴唇紧抿,仿佛在忍耐什么。
当然没真哭,只是又沾湿了眼睛,好用来顺理成章地遮掩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