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大战后的平衡(2 / 2)

大量的短木弓被缴获,比起弓本身,弓弦反倒是搜寻者最乐意搜罗的。

卡累利阿人的弓太劣质,用作烧火棍倒是不错,弓弦倒是被搜出两千多条,数量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驯鹿浑身都是宝,卡累利阿人的经济生活几乎都依赖于驯鹿养殖。驯鹿可谓北亚北欧唯一的大型草食动物,雄鹿往往长得特别高壮,它脊背的那根大筋即被利用,卡累利阿人用之做特殊的坚固绳索,也用来制作弓弦。

鹿筋弓弦或许不如牛筋,它的质量至少远胜于浸油的麻绳,发现如此多现成的弓弦,留里克大吃一惊

有惊喜也有错愕,令整个罗斯军震惊的是,大家本想着在此缴获数量惊人的驯鹿,结果发现的不过是寥寥几十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里的卡累利阿人不靠驯鹿过日子。

更奇特的是,留里克下令手下禁止杀戮妇孺,可除了苏欧米、维普斯仆从军抓到三四百个眼神慌乱的女人外,真就没有别的俘虏。

阵亡的敌人中出现了一些老人,除此之外整个帐篷群再无发现敌人的崽子与别的女人。

手下的兄弟们的确没有滥杀,滥杀的证据不存在,事实已经证明,当罗斯军登陆之际,整个帐篷群已经是妇孺绝迹

至于那些被俘的数量惊人的女人,情况也极其不正常。

不劳留里克亲自去调查,耶夫洛已经带来了令人吃惊的审讯结果,甚至于还有泰拉维斯代表维普斯人带来的重大消息。

战斗已经彻底结束,数以千计的尸体已经被检查一遍。

罗斯军阵亡者尸体都被拉出来,搬运到一处空旷的湖畔呈矩阵排列。

很可惜,留里克希望军队中的维京兄弟毫无损失,还是有十个倒霉蛋被敌人的矛头刺穿了脖子这样的要害,死者基本都是死于这个。

最多的阵亡来自于苏欧米人,这里躺着高达一百五十具矮小的尸体,他们的脑袋都捆着染红的绷带,也因这一头饰让捡尸者确定了其身份。他们身上的伤口五花八门,围观者都可确定,倘若他们作战之时皆披着金属锁子甲,大部分死者就不会死。

乱战中,苏欧米人和卡累利阿人的战斗力就是半斤八两,即便前者接受了一部分换装,奈何他们面临着的是困兽犹斗的对手。他们如同菜鸡互啄,乱斗也极为狰狞。

罗斯军全部的损失便是这样,总阵亡还不足二百人,伤者亦有二百人,伤员几乎也都是苏欧米仆从军。

至于敌人的尸体,疲惫的罗斯军并未搬运尸体做详细统计,人们纷纷做出估计,判断敌人怎么着也得有三千人被杀。

傍晚时分,一身污浊的骄兵悍将们点燃巨量的篝火,他们根本瞧不起敌人的那些破帐篷,又愤恨敌人的贫穷根本抢不到多少好东西,就以那些帐篷的材料当薪柴,一些烂皮革也当做燃料,引得篝火还一直散发着类似烤肉的特殊气味。

最大的篝火处留里克于此召开战后的军事会议。

夕阳并不存在,本该是黄昏之际,西方的天空一片暗黄,有经验的人都觉得未来将有一场降雨。八月份的天气就是这样,一场降雨就是一场寒。对远离罗斯堡老家的东方区域颇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儒略历的九月份便是东方的雨季,会有极大概率下上半个月的雨,世界也会变得泥泞不堪,若是这等时机发动战争,战士就真的必须在寒冷、潮湿与泥淖中鏖战了,搞不好战士没有战死,就因寒冷与突然且莫名的疾病丧失生命。

火焰驱散了夜晚的冷。

留里克看到大家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各旗队长、百夫长都在想些什么他已经非常清楚。

当然他更清楚一些有关敌人的事,便是耶夫洛从一群女俘虏嘴里轻易闻讯出的一系列消息。那些消息的内容基本一致,便可断定这些消息都是真实的。

很多人憋得一肚子话,当留里克要求兄弟们自由发言之际,大家嚷嚷声闹得篝火处声音鼎沸。

“都慢慢来,你们一个一个说”留里克命令道。

他们被要求按顺序说说自己对此战的看法,尤其要说明闷闷不乐的原因。

有权在此开会的人,或许大部分人本意是有所保留的,即见阿里克和海拉菲德两员猛将毫无保留地发牢骚,兄弟们也就毫无顾忌跟进了。

很多捞到在指向苏欧米仆从军,指责他们不忙着杀敌忙着抢掠,致使追杀做得不彻底,让一些人逃了。

至于嫌弃敌人过于贫穷,反倒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留里克咬紧牙关,扪心自问,高傲的维京人如何瞧得上一群芬兰族裔的仆从军毕竟对战的敌人从面相上,就与仆从军难以区分。维京战士们的指责也不无道理,既然作为仆从军居然敢与主力部队步调不一致,这还得了

“此事,我必须得协调好,如果必须牺牲一些人的利益,那就牺牲苏欧米人的”

他斟酌了一番,先令躁动的人们淡定,接着宣讲道“苏欧米人、维普斯人,他们抓到了一些俘虏。经过我的调查发现,这些女人本就是卡累利阿人的奴隶她们本身也不是奴隶,而是从别的地方抓到的女人,甚至是当做贡品交给卡累利阿人的女人。她们中有些人本就是维普斯人,本就是苏欧米人。我们的仆从战士找到了他们失散的族人,这就是他们没有堵好包围圈的原因。”

这是一个事实,但仅是事实的很微小的部分。奴隶的子女仍是奴隶,卡累利阿人这里就是这样处理的。奴隶的确有来自维普斯人和苏欧米人,有一大部分其实是来自于已经彻底崩盘的塔瓦斯提亚人。

奴隶嘛,这些女奴不敢去打仗,她们也几乎没有自己的思想,如同温顺的羊羔被新的征服者牵走。她们一开始是怯懦的,接着纷纷表现出服从的姿态,直到她们纷纷获悉,征服者将把自己视作可生孩子的妻子,情况就彻底变了。

留里克很满意仆从军的举动,于感性,他觉得这是狂暴战场上最后的温情,于理性,苏欧米人社群能得到一批有生育能力的年轻女人。

这是战争,还是好好计算经济账吧

让仆从军得到战利品,这是君主维系对方忠诚的一个有益手段,多数情况下是比军事震慑更有效的。罗马的扩张就是这套招数,罗马军队自然是顿顿吃肉,优秀的仆从军也跟着顿顿吃肉渣,哪怕是最次的仆从军也有肉汤喝。

不过,如果让自己的基本盘军队,尤其是老罗斯堡走出来的兄弟们,觉得公爵亏待了兄弟,那就是君主在动摇自己的统治基础。

不可否认的是,这一苗头似乎萌发了。

留里克继续他的话语“仆从的战士们可以享有他们抓到的女人,罗斯人、巴尔默克人、梅拉伦人,所有奥丁的战士们,我知道你们喜欢怎样的女人你们要身材高挑的又年轻,要面目清秀又善于劳作。你们喜欢同族的姑娘,也喜欢类似同族的斯拉夫姑娘。你们根本瞧不上这些矮个子的女人,就让仆从军得到吧除此之外,他们所有的缴获都将被剥夺这就是对他们错误行为的责罚”

倘若真是这么安排,队伍里的纯粹维京战士都是满意的。公平地说,仆从军死了一百多人,他们到底是为罗斯公国流了血,得到些战利品理所当然。然罪过也很重大,如此功过相抵,那些维京战士看不上眼的语言不通又矮小的俘虏,让仆从军拿走算了。

毕竟罗斯人、巴尔默克人这等维京人已经不比以前,兄弟们已经拥有了挑三拣四的经济能力。如果一定要迎娶女人,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好办法么他们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带着一笔钱财跑到诺夫哥罗德,向当地斯拉夫农夫购买其女儿的婚姻。这其实是双赢的选择,维京战士讨得一个看得上眼的女人为妻,妻子的娘家人也需要姻亲关系得到维京征服者的庇护。

他们的审美使然,对妻子的身份,首选就是维京同族,其次是斯拉夫女子,最次就是这些矮个子的东方之地的女子。

至于公国的大祭司是养鹿人这一事实,此乃一个特例,还是被奥丁钦定的特例,大家深信不疑。

如果说罗斯公国的社会里人将因为出身无形中分个三六九等,等级如何都将取决于他们的母亲。罗斯公国的维京男人,迎娶两个女人都是不足为奇的。父母皆维京人,这种人身份最高。一方为斯拉夫人身份次之,一方为广义的东方之地的芬兰人,身份再次之。最末尾的便是父母皆来自东方之地。

世袭的贵族无论族裔如何,他们被公爵定义的高贵身份则存在另一种蹭蹭抵减的鄙视链。

罗斯公国目前根本做不到所谓人人平等,放弃了自己天真妄想的留里克基于现实的考虑,他深知自己必须在此公元九世纪支持人群的高低贵贱。他可以暂不设定非常明确的君君臣臣等级排列,社会自发诞生的潜规则可不当否定。

公国里维京人的利益必须要最大化,再在其中,罗斯本部人必须享有最高利益,这才是公国的基本盘,虽然目前基本盘看似不大,不过通过男人们拼命去做耕地的老黄牛,一个庞大的罗斯民族也能硬生生创造出来。

只可惜,大家战前幻想着一战掠夺敌人十万头驯鹿,这种事终于还是化作泡影。希望有多大失望也有多大,人们带着怨气参与会议合情合理。

至于这群敌人为何这般贫穷,留里克已经投过耶夫洛转述俘虏的描述知道个不离十。

他开始针对此事郑重其事地宣讲,最后干脆请耶夫洛本人站出来现身说法

“原来他们连夜逃亡,上万妇孺赶着十万头鹿已经逃了”有人愤怒中站起来接话茬。

亦有人嚷嚷“不能让他们逃我们要追击”

“既然这不是卡累利阿人的全部,他们的大酋长还没有被杀死,我们就必须把战争进行到底不抢到大量的鹿,我们千万不能撤退”

很奇妙的是,刚刚还素有抱怨的人,他们对仆从军的怨气已经没了。战斗仍将继续,罗斯军仍将继续与敌战斗,即便战斗可能在广袤的新世界持续多年,在彻底击垮卡累利阿人、在掠夺大量驯鹿之前,战斗不能停

他们是如此态度坚决,留里克也就顺水推舟。

明知仆从军的下级军官身份的小头目在场,留里克高声宣布“继续战争身为公爵,我只要三成战利品第一、第二、第三旗队,还有射击旗队、奥斯塔拉军的兄弟们,你们有权分得剩下的六成战利品。苏欧米和维普斯的仆从者,你们因为在决战中的错误表现,只能在未来在战争中得到最后一成战利品。”

就冲着这样的命令,所有的维京人很是欢迎,仆从军觉得自己能享有的战利品少得可怜,终究是自己忙着打劫放跑了一群溃兵,有错在先也就不干多言了。

情况还不坏,如果罗斯军真有重大缴获,比如抢到十万头驯鹿,按照这份公爵命令,苏欧米也能分得一万头鹿吧活着的兄弟都能分到十头鹿,这难道不是重大封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