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的十位斯拉夫女仆而今皆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秋收后的税收季她们作为王公的“收税官”出现,每逢节日又是祭司,平日里要做坚持做书吏,又是也要参与劳动。她们的一个身份是祭司,担任医生也合乎情理。
普通的跌打损伤人们忍一忍也就完事了。听说将可燃烈酒擦拭伤口就能避免热病,真的伤者可自己去买酒自己治疗。
只有得了极为严重外伤,他们才会请求祭司的帮助。
故而留里克的女仆们每逢战争也要派人随军,战斗爆发,她们就操持十字弓编入射击旗队,战斗结束摇身一变成为外科医生。
难得有一个腹部中箭的莽夫被送到诺夫哥罗德的小神庙旁的房舍,留里克轻松集结两名女仆,给予她们命令“安娜、贝拉。你们两个给这个佩切涅格人治伤,我估计此人的肠子被打穿,给它缝合。”
做手术,两位姑娘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们与其他姐妹即是王公的妻妾,又是最亲密的学生。关于人体五脏六腑的位置,以及大致的功能她们都已经明晰。
可她们并非“北欧小扁鹊”,即便是做外科手术,手段仍可谓暴力粗糙。
房舍被关闭,敞开的窗户也关上了。房舍里被密集的油灯烧得温暖又光明,两个女孩手持锋利的刀具,以及特地使用的公国祖传的进口自东方的钢针,已经本地产麻线,对着被强行灌了伏特加、整个人已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伤者开始野蛮操作。
至少她们进行了一番必要的清洁工作。没有手术专用的橡胶手套,便用肥皂水洗干净双手,罢了再以烈酒洗手自然风干。所用的工具也都在沸水里煮了一下。
两女也套上一身的白袍,虽然她们觉得很奇怪,既然是王公的命令,简易的捂嘴口罩也得罩得牢固。
伤者在被灌醉之后,伤口附近的衣服已经被剪开,至于致伤的箭早就拔去。
伤口是一个孔洞,明显就是被破甲箭凿出来的。多亏中箭点是肚子,若是在胸膛,此人早就死了。
两女顺着已经自行止血的伤口进一步割开皮肉,翻出鲜红的肠子,找到满是淤血的破损小肠,愣是将打穿的部位割断,之后来了一记肠道的嵌套,后以麻线缝合之。
伤口原始的小洞被锋利的刀子多割掉一些富含淤血的组织,再以钢针麻线在伤者的肚皮上制造一条“蜈蚣”。
罗斯公国根本没有类似金疮药的药剂,甚至于做这种剖腹缝合的外科手术就是一种无法保证成功率的挑战。
两女主观上都希望伤者能好起来,她们最后以烈酒擦拭一下肚皮上的“蜈蚣”,后又糊上一层蜂蜜,最终以白布缠绕伤者的腰身。她们暂时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剩下的就只能依靠神了
她们做了一桩堪称奇怪的外科手术,倘若不是被教育了人体的构造,她们也是束手无策的。
精疲力竭的两女推开木门,面对门外焦急等待的一众佩切涅格人。
卡甘带着紧张情绪踱步上来“他怎么样了死了还是活了”
两女被吓得接连后退,当然她们身着白衣上的鲜红血迹也引得卡甘惊恐。
留里克保持着最大的定力,示意卡甘不要为难自己的女人“安娜和贝拉已经尽力了。卡甘兄弟,看来剩下的就只能期待神的恩惠。”
“你们的神”
“正是。我们的奥丁”留里克面色如铁,踏着坚实的步伐走来。“卡甘,进去看看你的眷属吧。”
明亮的房间内一双双眼睛好奇又可怜地盯着依旧昏昏睡去的伤者,他的肚子被麻布缠绕整整一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味、香味与酒味,复杂的气味令人诧异。
另一方面留里克也与两个妻妾进行了沟通,关于割肠嵌套又缝合的操作,那真是即惊喜又担忧。
两女渴望着王公的表扬,她们都是自己的女人,留里克下意识地伸出手,捏捏她们的脸颊,口头声明干得漂亮。
她们轻轻勾下头,互相看看都是面露笑意。
“你们下去休息吧,记得把今天的工作写成心得。”留里克继续吩咐。
“遵命。”二女异口同声。
如果手术有问题,伤者已经因为大出血死了,显然现在的情况一片大好。
做外科手术就仿佛人间的肉联厂加工车间,外科医生犹如屠夫,治伤的病人在极度痛苦中哀嚎,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很高的治愈率。
是名为罗伯特李斯顿的苏格兰人在十九世纪初发明出外科手术的行业准则,并发明诸如柳叶刀、止血钳这种工具。
这是现代外科手术行业的先驱,但在那个没有止疼药的时代,手术中的病人仍要忍受痛苦,且要面临术后感染的巨大风险。至于后者,就不是这位李斯顿博士可以解决的了。
是医护行业的先驱南丁格尔整合出一套干净卫生的护理术,又随着医用口罩的普及、某含氮化合物的麻醉药的使用,外科手术这才与“人间肉联厂”完成切割。
留里克治下的罗斯公国当然不必走大量前人走过的弯路,依靠现有的条件,尽可能将他所见识过了解过的外科手术复刻
战场的伤兵都是实验的对象,平日里对民众跌打损伤的治疗也能增进医者的技术,公国的一支外科手术队伍最仇得没有手术对象,如此本次的“小肠割断嵌套缝合”就需要写成病例记录在案。
“你们都暂且回避吧。卡甘,你的眷属需要静养。”留里克明示道。
“他看起来昏死过去了,是酒力尚未消散”卡甘仍显焦急又保持着好奇。
“正是。”
“接下来他会如何他何时能再站起来何时能再骑马”
“我说过,剩下的就看神是否给予恩惠。你们都是知道的,这个男人鲁莽地以身示箭,他本就做好必死的决心,最后死于就是命运了。但是,我被我们的奥丁祝福,我并不想上死他,也许奥丁会手下留情。”留里克的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卡甘信以为真,卡甘没有再赖着,识趣地招呼兄弟纷纷退下。
最后手术室里仅剩留里克与卡甘两人。
“我的眷属还会经历什么”
“他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会被灌饮很多日子的蜜水。他的情况就只能饮用蜜水,直到”
“如何”卡甘问。
“过段日子还要再对着肚子来一刀。”
“啊”本以稍微弄清了状况情绪稳定的卡甘这下又蚌埠住了“何以这样我的属下再挨一刀,岂不是再受一次罪”
“没办法。”留里克耸耸肩“缝合他肠子的麻线在肠子愈合后还要拿出来,否则他还是会死于热病。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如果神降下恩惠,那么当你们春季返乡之际,这位鲁莽又可怜的家伙,仍能作为你的侍卫骑马陪同。”
关于人的五脏六腑的构造卡甘如何知晓他就知道人的心脏在那里,只因那是任何一名战士的要害,要射杀敌人就瞄准心脏位射击。至于肠子云云,那就只有模糊的概念了。
事后伤者被送抵安静又温暖的小屋,这些佩切涅格战士被缆绳捆在床铺上,所谓酒劲一过,可怜的伤者会陷入伤口疼痛中,为避免乱翻腾震裂伤口,捆绑是不得已为之。
深夜,耳朵灵敏的人们纷纷听到了哀嚎声。
一段轶事不胫而走,所谓王公忠诚的妻妾给外来的骑马者做了一桩利器的手术,说法越传越邪乎,就仿佛两个出身于白树庄园的女孩成了魔女,将那可怜伤者的内脏全给翻了一遍。
等到留里克获悉了传得离奇的消息,不得已他在诺夫哥罗德城市广场的告示栏贴上一张公告。那是印刷出的一份文件,同样的文本也贴在城市的其他一些开放视角的角落。
文件的内容充斥着通俗易懂的词语,所谓伤者的身份、受伤原因、做了怎样手术、伤者现状如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这所谓的都市传说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