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掠的罗斯丹麦战士人数不多,他们的行动也非常有目的性。
留里克很懂拉格纳部下的心态,或者说最普通维京人的心态,所谓抢掠的最高优先级就是抢金子。何处金银多自然是修道院。
格罗宁根的修道院很小,即便可能抢不到什么好东西,拉格纳还是嗷嗷叫地带着人冲了过去。由于教士们都被控制起来,故而这种劫掠注定无人伤亡。
罗斯军则是盯着男爵宅邸针对性劫掠,他们专注于搬运仓库的物资,将羊毛、麦子带走,至于其他的物品,实在没什么好抢的。
成片的篝火已经燃起,有多达五十只绵羊以贡品的形式被杀死。
对于男爵维克多,他全家成了留里克和客人,在极度恐惧中坐在篝火边。他的妻子搂着孩子,望着自己宅邸正发生的可怕劫掠暗自哭泣。他们不敢大哭,只因害怕激怒诺曼人引起杀戮。
对于现在的状况留里克心满意足,他背着手视察自己的战士营地。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以及铁锅炖煮燕麦的麦香。
亨利拿骚就走在他身边,嗅着诱人的气息他也馋了。
拿骚还是有着莫大疑问“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针对民众杀戮,想不到,你们居然只抢掠领主家和修道院。”
“有什么问题吗呵呵,你觉得我真的要抢劫那些平凡的农夫”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真是荒唐。拿骚,当你啃着滴油的烤羊腿,还会向着去抢夺穷人手里发霉的面包块我的军队战士每个人都衣着华丽,吃得也是极佳的美餐。甚至一个消瘦的人成了我的战士,很快就会变得强壮。我就是瞧不起这里的民众,他们实在太穷了,不配被我抢。除非,是把他们作为奴隶。”
“这你会带走一些人做奴隶吗”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当然会这么做。但你已经出卖了很多利益,我也没有理由掠奴。”说着,留里克勐地拧过头“你不觉得这个市镇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港口吗以后,我们罗斯的商船可以选择在此停靠。”
“好吧。”
留里克继续背着手边走边聊“据我所知,贵族会集结领地大部分的财富。贵族把持着粮仓,而教士总是把持着金银。可是贵族只是极少数人,只是为了生活实在用不了太多的物资。我看到这里的男爵不但有仓库还豢养着大量的羊。难道他会和治下的民众分享这么多财富呸,都是从民众手里搜刮的。他已经帮我做好了事,剩下的就是我进行物资搬运。”
“原来是这样”
“正是如此。你如何你在故乡的所为,比之这里的格罗宁根男爵不是如出一辙你会和你治下的民众分享财富吗还不是你控制了太多,对于改善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概念。”
“这有什么不对吗根据我们的信仰,上帝已经决定了一切,那些穷人必须接受自己平凡的命运。”
留里克并不反驳拿骚的这番说法,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作为国王,留里克需要稳固自己的统治,王国的等级制度也在不断完善中。
天主教的信仰形成了一套严密的等级制度,这样各阶层之间几乎不能移动,从而达成社会的稳定。平民似乎只能是平民,唯有贵族和教士有向上晋升的途径。
这样的制度固然可以适应一定时期的状况,它绝非万世不变的真理。
纯粹的农业时代,这套自上而下的等级制度很适合农业生活需要的绝对稳定性,但社会在发展,人口在膨胀,人的也在膨胀。
尤其是人口的膨胀。农业时代,庞大人口维系着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但也会因过量的人
口带来反噬。唯有不断改善民众的生活才能不断修修补补维持稳定,所谓统治者可以拿走很多,但民众要始终尽量过得体面。
那么考虑到罗斯王国特殊的经济结构,所谓海洋商业与大陆农业并重的模式,一方面要加大物资生产,一方面还要积极拓展海运、河运商路。
拿骚的领地将是弗兰德斯地区,留里克更愿意称呼其尼德兰。在这个时代,内河运输线对罗斯非常重要,拿骚的领地将扼守在莱茵河入海口,扶持这样的盟友对罗斯开辟对西欧腹地的贸易非常有必要。
为此,留里克很愿意教授一下这个贵族一些治国的哲学。
“如果有一块十磅重的烤面包,你拿走八磅,你的村民拿走两磅。你自己过得很舒服,你的民众就只能饿肚子。如果这块面包变成一百磅,你即便是拿走九十磅,你的村民也拿走了十磅。这比之以前就五倍的增量平凡的民众会无比拥护你这个领主。所以,想要你统治稳定,就必须把面包做大。”
这番“把面包做大”的解释拿骚还是头次听说,可问题来了,一个领主如何拥有比之以前多十倍的财富
拿骚询问起致富经,本着未来的考虑,留里克欣然指出自己的策略。
“接下来就是攻击乌得勒支,我仍以今天的策略办事。但考虑到你未来的统治,我可以不袭击当地的教堂,但当地领主的仓库我可要搜刮干净。以后这些地区就是你的领地,你要尽量多生产羊毛、麦子、奶制品、盐和渔获。你可以鼓励治下民众多生产,可以在几年时间收取很少的税。别收十一税了,这个税率太高,不如降低到叁十一税。未来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会遭遇军事打击,我们罗斯会在这里修建军营、商铺和码头,不但是保护你,也是和你直接交易。你向我出口这些物资,我卖给你铁器和别的很多好东西。你只要让这里的民众越来越富有,即便税率极低,你也可以得到大量财富。”
拿骚听得振聋发聩,不得不佩服罗斯王真是有格局的高人。
“如果我照做了,你就只是与我开心的做生意”他问。
留里克点点头“是如此。”
“最终,我似乎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当然。我们诺曼人并非海盗,我们其实是商人。如果可以安心做生意,谁愿做海盗呢我只是要求你打开大门让我们安心做生意而已,这样你我都会变得富有。”
至少从今天的情况来看,罗斯王留里克果然履行了他的诺言。罗斯和丹麦军队,本该是针对平民弑杀无度的恶棍,最后只是将本地贵族宅邸搬空,将修道院金银器搜刮一番而已。甚至诺曼营地距离市镇故意保持了距离。
比起向萨克森公爵柳多夫效忠,拿骚现在更愿意与留里克直接合作。
但是,单纯的拿骚如何知道其中暗藏的风险。罗斯王留里克真的就是大善人吗
什么叫做门户开放根据双方的密谋,日后的拿骚完全欢迎罗斯商人抵达,这种国际贸易,罗斯商人是不必向拿骚缴纳关税的。
罗斯王国的各种物资的生产力在快速上涨,罗斯需要有利于自己的外部市场倾销商品,然后进口北方难以种植的粮食作物和盐,满足现在罗斯的实际需求。
如此一来,罗斯可以对弗兰德斯进行经济殖民,乃至利用拿骚这个“壳子”,从而将罗斯的商品非常安全顺利地运输到西欧腹地。
既然已经制定了这个策略,一切就从这个被占领的格罗宁根市镇开始吧。
两人视察了一番归来,紧接着就是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的至暗时刻。
维克多面前有两个选择,所以要么立刻宣布效忠伯爵拿骚要么全家被杀。
维克多多少明白了现在的局势,他想不到萨克森人为了复国居然出卖灵魂与诺曼人合,甚至歼灭了叁千法兰克重骑兵。作为弗里斯兰族,这里的民众也是因为战败而臣服法兰克的。
亨利拿骚不是法兰克人,据称还要带着老家的所谓“拿骚族”全体移民脱离法兰克控制。拿骚自己也演了一出戏,痛斥法兰克大贵族是诱骗拿骚族的骑兵去和萨克森人拼命,就是为了弄个两败俱伤,然后彻底吞并拿骚族。这番说辞非常受用,因为蚕食弗里斯兰族就是法兰克的政策,以至于因为大量法兰克族的入住,弗里斯兰族一直被动向北迁移。
迫于形势,男爵维克多只能半跪下来,经历过一番仪式,算是正式效忠了伯爵拿骚。
支付了大量的财物,这不算是真的效忠。格罗宁根男爵必须亲自组织军队证明自己的忠诚,加入到拿骚的队伍里,与诺曼人大军一道继续进攻乌得勒支。他甚至没时间犹豫,必须今晚就组织出至少二十名战士。这点兵力没什么意义,其政治意义很重大。
唯有如此,维克多一家的生命才能保全。
只是他根本想不到,教士们已经集体“叛变”了。无它,一旦伯爵拿骚真的赢了,一旦萨克森公国稳定下来,此地教区自然会从乌得勒支教区划归到萨克森教区,一切都是因为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本人就在汉堡城这一事实。因为此时的西欧大地处在贵族集团与教士集团共同治理,彼此并非完全的合作,很多时候甚至是对立的。
诺曼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萨克森教区才是永远的存在。小小的修道院只能听从上级的安排,就权限而言,埃斯基尔有着“北方的主保圣人”这一高贵头衔,他的权限远超乌得勒支主教。
即便对方可能撒谎,被俘的教士又能这么办诺曼的大头目毕竟懂得神圣的拉丁语,其人信誓旦旦说不会在乌得勒支滥杀,最多抢走金银而已。还说那一带将脱离弗兰德斯伯国,成为拿骚治下的弗里斯兰伯国,或者是”尼德兰伯国“这一奇怪的名词。
教士们不可能与诺曼人合作,至少哀求这位会说拉丁语的诺曼头目不要滥杀无辜仅此而已。留里克则扯了个谎,所谓埃斯基尔已经决定,吸收这片区域进入自己教区。
教士还能如何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有被动听话。
恰是这种被动听话的模样看起来就是在与诺曼人合作。
如此维克多也没了信仰上的顾虑,只好硬着头皮被裹挟着加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