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连身裙,踏着高高的坡跟鞋,头上挽着一个团子头,手肘撑在珠宝店的玻璃柜上,挑选着什么。
店员按照她的心意,不住地向她推销,叶嘉的目光,流连在那些璀璨的橱柜里,丝毫没有发觉,傅知延就站在门外。
昨天还伤心成那样。
今天就气定神闲地逛珠宝首饰?
要不要痊愈得这么快,傅知延还以为她指不定躲哪哭呢,巴心巴肠地想要赶快找到她,好好安慰她。
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受到了一顿暴击的伤害。
他摸出了钱包,看了看里面的现金和卡,正迈步要进店,包里手机却响了起来,看到名字,他的手不禁抖了抖。
接了电话,下意识地将电话拿远了耳朵。
“臭小子!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爷爷…来了。
傅知延打了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家。
客厅里,傅老手握着拐杖,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傅知延轻手轻脚底进了屋,走到他的面前,他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目光平时着前方,脸上表情很是不满,看样子,生着大气。
“…爷爷。”他站在傅老面前,恭敬地唤了一声。
“还打算瞒我和你父母到什么时候?”傅老头也没有抬,闷声闷气地问。
傅知延坐到沙发上:“没打算瞒,就这几天,便要告诉你们。”
爷爷一拐杖打过来:“谁让你坐?”
傅知延连忙又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候在爷爷面前。
“知延。”出乎意料的,傅老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夹着一场暴风骤雨向他袭来,而是带了那么点点苍凉的调子,叹了一声:“爷爷老了…等不到你很多年了。”
傅知延的心,一阵隐痛。
“爷爷,您身体很健康,一定会长命百岁。”
傅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自古忠孝难两全,爷爷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老顽固,你要去边境,完成你的梦想,你有大志向,爷爷不反对,反而以你为傲,但是…”
一定还有但是的,傅知延太懂了,爷爷这套路…
“爷爷最近感觉,身体越来越差,精神头,也不复从前…想来是,大去之期不远矣。”傅老一边说,还伴着一阵轻咳。
“爷爷,您别说这种话!”傅知延连忙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明天我就带您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爷爷喝了口茶水,然后摸着傅知延的手:“爷爷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我唯一的乖孙孙结婚成家。”
好像…有种不妙的预感。
“你和小嘉,发展得怎么样?有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她知不知道你要走的事,是什么态度?愿不愿意跟你一块儿过去?”傅老一连串的问题扔过来,傅知延毫无准备。
想都没想,他直接道:“分了。”
傅知延眼神闪烁,低着头没敢看傅老:“性格不合,分了。”
平生第一次说谎,有点不大适应。
心里想的是,不管怎么样,先给爷爷瞒过去,否则以他的脾气,非逼着自己马上跟她结婚不可。
“什么?”傅老激动地拿拐杖不住地杵着地面,指着傅知延的脑袋:“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分了?”
就在这时候,门■嚓一声,开了,叶嘉拎着一大包白口袋进屋:“知延哥,你快来给我提一下,买了好多东西,今天给你做顿大餐,累死我了!”
这脸打得…猝不及防。
傅知延脸色“刷”地一下,惨白。
生平第一次跟长辈撒谎,撑不过十秒,就这样生生被戳穿!
叶嘉和傅老对视了一眼,讶异道:“爷爷…来了?”
傅知延下意识地往站起身就要跑,傅老拿着拐杖打过来:“好你个臭小子!你真以为老头子我老糊涂了,随你糊弄!看我今天…我不打死你!”
叶嘉见情况不对,连忙跑过来劝住傅老:“爷爷,您别打知延哥!他身上有伤!”
傅知延不跑了,走到傅老面前:“爷爷,您要是心里有气,打我吧,我不跑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傅老哪里舍得真打下去,拿着拐棍,作势地在傅知延身上敲了敲,拍拍灰尘,吹胡子瞪眼地骂了几声:“孽子!”
“爷爷,您别生气了。”叶嘉扶着傅老来沙发上坐下,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关切地问道:“您怎么来鹿州了?”
“还不是为了他的事专程赶过来。”傅老转而又皱了眉头,看向叶嘉:“对了丫头,你怎么有家里的钥匙?”
“唔?”叶嘉看向身后的傅知延,傅知延冲她连连摇头,爷爷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抬头看天花板。
“我…”
见叶嘉冲疑,傅老声音高了八度:“你们住在一起了?”
好像…是这样。
傅老再度站起身,转身猝不及防的一棍子,是真的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傅知延的屁股上,叶嘉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挡在傅知延面前,惊声道:“爷爷,您别打知延哥!”
傅老这回,是真的生了大气:“名不正言不顺,你就敢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往家里领,畜生!老子怎么教出你这么个狗东西!”
傅知延这棍子是真挨的不轻,忍着痛,依旧面不改色,一米八五的大个子,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跪在傅老身前。
这一举动,真把叶嘉给吓呆了。
什么情况这是?
“祸害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你自己说,这个事该怎么办?”傅老气得脸上皱纹都在颤抖。
???
她倒是想被祸害,可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啊!
“爷爷,知延自小饱读圣贤书,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叶嘉张大了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脑子快速地思忖着,理出了一点弯弯道道,原来他们家家庭教育真的很传统啊!难怪他这么能坐怀不乱。
“我和叶嘉的交往,发乎情止乎礼,是真的没有做那逾矩的…”还没等傅知延澄清误会,叶嘉跟着膝盖一弯,“哐当”一声,跪了下来,清脆响亮,大声道:“爷爷,一切都是叶嘉自愿的,是叶嘉诱惑知延哥,和知延哥没有关系,您不要怪他!”
“叶嘉想一辈子和知延哥在一起,求爷爷做主!”
一盆狗血,泼得傅知延猝不及防,目瞪口呆。
既然画风都已经扭曲得这么厉害,叶嘉也不介意再陪这祖孙二人,演一场旧社会的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