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山虽只入乡短年,但却时誉日盛,才器可观,也是群众共见。其所出身同样是关东名族世婚惯选,物亲其类,落在几家眼中,难免是会高看一眼。河内公如果要深问究竟,能作应答者倒也并不唯我一人。”
崔彦穆虽然势位不及,但本就有些失落的心情也有点受不住独孤信的挑弄,回答便颇有深意“况此少年只身归义,才情富丽引人赏识,或会暗生轻于去就的狂躁之想。几家殷勤访问,诚是爱才惜人,恐怕也不失因情系之、为国留贤并免受牵连之想。”
独孤信听到这话,脸上浅露的笑容顿时一僵。
崔彦珍闻言见状,心中便暗觉不妥,忙不迭拉起自家兄弟便向独孤信告辞,不敢再继续留下来。
待到两人离开后,独孤信仍然越想越气,抬起腿来便踹在面前桉上,但又突然想起一节,连忙唤来亲信家奴,着令他们追上崔家兄弟,告戒他们切勿将今日事泄露于外。
他日前赶往河防处拜辞大行台,也曾就李泰此人略作试探,能听得出大行台对这小子之后的安排是颇有想法预计的。
所以尽管独孤信心里已经认定了李泰,也借崔家事知道了这小子的心思,但为免横生枝节,这件事还需两下且作默契,不宜太早泄露于外。
崔氏今天有点里外不是人,心情也颇忐忑,一直在堂外暗窥内里情形,瞧见自家夫主皱眉独坐于堂,抬手屏退身边的仆妇侍女们独行入堂。
待入堂中后,她便垂下头去,小声说道“妾今日自作主张,险将户内良缘推于别家,恳请夫主见谅”
独孤信听到这话后,眉间怒态更显,抬眼望着崔氏冷笑道“这倒也并不能怪你一人,岂不闻你家阿叔所言那小子是名门世婚的惯选,是诸家殷访的良人,岂是我兵家子女堪作匹配的佳偶我纵使强纳户中,也要提防他轻于去就,不能因情系之”
崔氏听到这话,本就蓄在眼眶中的泪水顿时滚落下来,一边啜泣着一边颤声道“妾自知有错,但也的确错不在于妾之一身胎落何户,人难自决,但情缘的生成维系,都是后天之功。
妾虽未共夫主相守微时,但既入此户内,便是满门子女的母亲,儿女择偶这样的大计,竟没有资格与闻若故族亲长能包容妾此一生,又何必离家求食夫主
夫主见疑于妾,是妾处事不够周详,但若仍将门户之见耿耿于怀,递教儿女,妾也敢断言,恐怕李氏儿郎真非我家女子良配”
“你不说我也知,我待李伯山如何,户中家奴尚且知晓,你但凡留意,心里应该自觉我重视此徒。只是先有了成见,认为我家女子不堪匹配,所以从未悟此”
独孤信听到这话,心中更觉得羞恼,口中忿忿说道,但抬眼却见到妙音正立在堂前,便不耐烦的摆手道“谁让你来这里你今天的放纵行径,我还没做惩戒呢”
妙音再听到父亲的斥责,却没了之前的惊惧,她径直走入堂中来凑近啜泣不止的继母小声道“阿母你不需自责,今天事我并不怪你。阿耶这样责你,真的是有失道理。
难道之前迎娶阿母时,阿耶不知阿母你的家世门第那时这些都不是问题,怎么今天反倒成了罪过我既不因生此门户羞耻,现在也不再觉得哪里匹配不上李郎
心里有了依仗,连我阿耶作怒都不再觉得可怕。因知有那么一个依靠,会和我同声共气。如果阿耶不再亲近,让阿母不敢反驳旧户亲长的声言见识,这是阿耶自堕了威风”
崔氏听到小娘子这一番分讲,只觉得理虽然有点歪,但似乎也说得通,哭泣声都为之一顿。
但独孤信听到这小娘子还没有成亲出阁,心里已经没有了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拍桉怒喝道“纵使李伯山在堂,尚且不敢同我如此对话,你这女子敢在我户中邪势猖獗”
“李郎只是尊长敬老,他连勐虎都敢力搏,只要阿耶肯讲道理,又怎么会惧怕”
妙音见父亲如此怒盛,一时间也是吓了一跳,忙不迭低下了头,却又忍不住小声滴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