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8 取舍之道(1 / 2)

北朝帝业 衣冠正伦 1656 字 1个月前

虽然是有点失态失言,但在场无论是谁都能瞧得出,大行台对李泰那真是欣赏到了极点。

若李泰在场,大行台作此表态还有些收买人心的嫌疑,可现在人根本就不在场,那大行台这番表态就可谓是真诚而不作伪了,当然也不排除给在场众人以警醒暗示的可能。

眼见夜色渐深,宇文泰也并未留下众人彻夜长谈,招待过一顿便餐之后便让他们各自归去,只留下宇文护等几员户中亲近子弟。

待到其他行台属员离开,一直低头静坐在席位中的尉迟迥直从席中站起身来,行至宇文泰席案前,还未及开口发声,眼泪便先涌了出来。

宇文泰本来心情颇佳、脸上笑意盎然,但在见到这一幕之后,脸色陡地沉了下来,嘴里冷哼一声,直将手中的酒杯都掷在了地上。

仍然坐在席中的宇文护等几人眼见到这一幕,也都纷纷惊立起来,垂首立定不敢发声。

跪在地上的尉迟迥更加的悲愤凄楚,语调更咽道“若阿舅真以为李伯山之前对我的指摘所言属实、而非诬蔑,无论怎样的惩罚,我都甘愿领受”

宇文泰听到这话,眉头顿时皱得更深,宇文护等人见状后也更觉惊慌,各自入前叩拜为尉迟迥求情。

宇文泰有些不耐烦的抬手拍案,打断众人声言,然后才冷哼说道“你等各自愚不自知,便以为我也一样如此人心险恶确有,但你们这些小物胸中纵有几丛荆棘,能够超出我的见识做错了事没什么,但若连错在哪里都不自知,怎能不让人失望”

说话间,他从席中站起身走下堂来,行至尉迟迥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垂首望着这个外甥,语气中不满更甚“我真后悔将你置于朝中,沾染了太多邪情俗计的污染,年齿空长、甚至都不如往年的识度深刻。我今再问你一句,知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尉迟迥默然半晌,才语调低沉的说道“那日城外我不该发声扰事,但、但李伯山他也实在是言辞荒诞,全部给人稍留情面,竟以邪言诬我”

“伯山他难道讲错了他日前所为之计谋,本该是你等在京人员的职责。但你等在长安昏昏度日,全然不觉何处可作牵引发挥,可见用心是如何的粗疏,只是一味的恃着台府声威恫吓群情,却不肯用心去导引、去调和,不懂得将祸患消于未发。”

宇文泰讲到这里,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直接弯腰扣住尉迟迥肩膀将他提了起来,凝声说道“贼情邪计之所以渐有张扬,也在于你等在京之众失职放纵,以至于贼性壮大你以为自己智谋可以弥合两家情义失洽之处人情或可相忍,名位如何分配一时的碍于情面、恐伤和气,只是一步步将人推入孝武后尘。”

“我、我真没有阿舅,我怎么敢作此想生人至今,难道还不懂得情义根本之所在若非阿舅抚育失怙少类,兄弟几难成人,又哪敢奢望机缘得宠人间”

尉迟迥听到这里,自是惊慌不已,额头上冷汗直沁,刚才心里或还因为被李泰污蔑冤枉而有些羞恼委屈,但在听到宇文泰的斥责后,才意识到这舅父是真的动怒了。

“这些俗话也不用多说,为人亲长、抚育少类本就义不容辞。更何况你们也都禀赋不差,近年来家势内外的维系,已经仰仗少辈才力许多,言及此节,让人欣慰。”

宇文泰讲到这里,语气复又转为语重心长,拍抚着尉迟迥后背叹息道“人生世间,智力有限但纷扰无穷。有的事情并不可谓错,也的确应该做,但如果确实力有未逮,便需懂得取舍之道,明白何者该守、何者该弃。你的人情纠纷远比户中其他几个更加复杂,也就应该更加明白取舍避趋”

“我一定谨记阿舅的教诲,绝不再有取舍失当的杂计”

尉迟迥连忙又垂首说道,心情也变得极为复杂。

身为宇文泰的外甥,尉迟迥在大局立场上当然把持得住,但是当朝驸马的这个身份,对他也并非全无影响。正如宇文泰所言,他内心里是希望朝廷与霸府之间的相处更加和睦,矛盾不要太过尖锐外露。

他是宇文泰安排在朝中的眼线之一,太子近年来的言行越发大胆和放肆,他们这些在京眼线也的确难辞其咎。就尉迟迥自己来说,为了避免生出更多纠纷波折,他便将一些自觉得无碍大局的太子出格言行给隐瞒纵容下来,倒也不可谓完全的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