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皇甫璠凄凄惶惶的顿首乞饶,李泰不免有些诧异。
抛开各自别的官爵不说,在这铠曹内部两人都是一般大的参军,哪怕对方将事情做得一塌糊涂,自己也没有惩罚对方的权力,这家伙怎么姿态放得这么低
待听到皇甫璠支支吾吾的讲起所谓的罪过是什么,李泰才想起原来这家伙之前得罪过自己,还是在去年大阅时候。
这件事当时的确是搞得他挺不爽,但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李泰也不打算再作追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搞清楚铠曹内部人事怎么败坏成这个样子
“前事暂且不论,但今铠曹案事详情如何,请皇甫参军仔细道来,切勿隐瞒”
待到伊娄穆留下的军卒们将直堂打扫完毕,李泰便当仁不让的端坐堂上,将仍自一脸忐忑的皇甫璠并其他几个重要属官一并召入堂中来沉声说道。
“一定一定,卑职等绝对不敢隐瞒”
皇甫璠连忙表态说道,并连忙着员将案事相关的计簿整理呈送上来,这些计簿足足摆满了几大箱笼,审定判为剧要的事则便占了将近一半。
李泰看到这一幕,眉头顿时一皱。
虽然他已经很久不在台府办公,但今台府诸曹行政流程也都遵循他所创设的考成法,诸曹事务分为剧要闲杂四个等级,剧要事务都是有着极为严格的时间规定,规定时间内不能完成,就是非常严重的渎职。
现在单单李泰眼见到的剧要之事便有上百项之多,统统亟待办理,但见在堂群众的神情,似乎对此已经是不以为意。
李泰先自冷哼一声,抓起一份计簿便浏览起来,发现事情倒也并不复杂,无非是在限定时间内将一定数量的铠甲器械发付某军,这也算是铠曹的基本事务之一。
生产、保养、修复、收储、拨付各类铠甲军械,便是铠曹工作的主要内容。李泰随手挑选几份计簿,内容也多与此有关,牵涉到的军械数量虽然不小,但事情本身并不复杂。
然而正因如此,李泰也越发恼怒,如果因为事情复杂棘手而积存下来还倒罢了,可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挤压了这么多,怪不得那外兵参军伊娄穆要在此间直堂大动肝火,若李泰自己所负责的事情被如此拖延,他得把这直堂都给拆了
眼见李泰眉头皱得更深,皇甫璠等便暗道不妙,连忙将另一个箱笼中的计簿翻拣出来呈上,并又连忙解释道“卑职等不敢贻误职事,案事之所以挤压严重,是有别的原因”
李泰一边听着他的解释,一边打开计簿,这一看不打紧,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年初开始,武库中就没有了存物”
“是,大都督没有看错。年初六军整扩,甲械频支,武库所储本就不称丰厚,很快便被支取一空。过往这段时间,全凭夏阳等诸冶新造以及内外诸军盈缺补调稍作维持。但今大阅在即,诸军所需尽皆告急”
皇甫璠一脸苦涩的说道,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户中女子做不好饭食都要遭到翁姑丈夫的嫌弃训斥,他们这些军需系统的台府属员们需要打交道的多是骄兵悍将,事情不能做好会受到怎样的待遇可想而知。
像是今天伊娄穆率众打上门来的事情,近日已经发生许多次,跟其他真的敢下死手的悍将相比,伊娄穆仅仅只是打砸一些席案陈设,已经算是手段柔和了。
另一名铠曹参军梁荣,虽然说是坐骑惊厥、堕马受伤,但其实就是被屡屡催讨甲械而一直没有得到的六军将士们敲了闷棍。这些骄兵悍将才不理会铠曹武库有没有东西,总之见不到老子们的甲械,就是你们的问题,
妈的,又被坑了
李泰在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心中暗骂不已,就知道宇文泰没有这么好心,安排他这个大硕鼠来守米仓,原来这特么仓库早空了,让他过来顶雷、给人出气呢
心中虽然腹诽不已,但既然已经接手了这个烂摊子,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拍拍屁股离开。他倒是想这么干,宇文泰却未必会答应。
于是他便又一边翻阅着那些让人头疼不已的计簿,一边仔细询问一下官署中的人事细节,脑海中将各个线索汇总起来,渐渐勾勒出铠曹事务日渐败坏的一个大概趋势。
西魏政权一直都是以军统政的先军政治,因此凡所军事相关的事情都颇受重视、优先级别很高,隶属于大行台府的铠曹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