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五月,沔北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尤其是城中大市更加的人满为患。
随着各种工坊不断的兴建投产,诸类商品也被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吸引了诸方客贾云集于此挑拣购买。作为商品原产地的荆州,民众们也都享尽了物美价廉的好处。
荆州大市位于城东,足足有几百家的邸铺分布其中,直接席地开张的小摊位更是数不胜数。邸铺中售卖的往往都是行销远地的精美商货,并不怎么接待散客。而那些地摊上售卖的则就是日用百货,吸引了众多的人流连挑选。
如今的荆州早已经不复往年的混乱萧条,单单穰城并周边地带长居人口便有数万众之多,户数更是早早便突破了两万户。这还仅仅只是一城在籍人口,并没有加上下属郡县的数据。至于往来经商客贸的人数,每季度也都能超过上万人次。
这么多的人口聚集一城,所体现出来可不仅仅只是市政管理、户籍制度的严密周全。单单这么多人何以维生、饮食供给等诸事便体现出社会结构的方方面面。
穰城的人口暴涨其实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情况,固然也有总管府施政有术的原因,但同时也跟其地其民的特殊性有关。
关中立治这么多年,在宇文泰和苏绰励精图治之下,到如今人口达到这一规模的也不过只有长安和华州城两地而已。而这两城所居住的平民也甚少,大多都是宗室、官员并其部曲家奴,还有就是隶属于宫廷、官府的士伍匠户等等,像华州城还生活着大量的府兵家眷,真正的自由民少之又少。
这是因为关中重耕,宇文泰是真的被饥荒吓怕了,所以霸府施政的重点就是劝农垦荒,这也成为考核郡县官员政绩的第一标准。
因此整个关中新增的民户基本都通过均田而散布于乡野,再加上关中本就盛行的大庄园耕作模式,也让民众并没有大规模聚集城邑的需求。
虽然有一些手工工业的发展,但市场化的程度也非常小,抛开官府的军工或者供御等生产,真正民间手工生产主要还是以商原渠盟为核心的一系列手工作坊。
荆州总管府虽然也将农业的发展摆在了第一位,但也并没有忽略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毕竟南阳盆地的地理优势实在是太突出,并不同于关中相对比较闭塞的地形,即便谈不上四通八达,可同周边地区的联系和互动也都非常方面,是东西交流、南北沟通的重要枢纽。
特别是随着荆州总管府直接掌握长江口岸,这种地缘上的优势便体现的更加明显。再加上荆州总管府内部政治稳定、治安良好并且百业兴旺发展,都对周边地区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
荆州总管府下分置诸边接纳流人的城池常常人满为患,自从总管府开始系统性的接纳流人以来,各边入境有统计的流人数量便有二十余万众。再加上其他各种途径流入的人口,保守估计增加的人口应该超过了三十万众。
如此庞大的数字自是极为惊人,甚至都远远超过了荆州总管府原本所控制的人口。倒不是总管府治下尽皆荒凉,而是各地仍然存在大量人口荫蔽的情况,像是山南、汉东等诸地都没有进行过系统性的扩户整编。
这么多人口的流入,也是荆州总管府能够快速发展的重要原因,而总管府在流人安置方面体现出的高效率也让人惊叹,半年内流人安置量便超过了流入人口的八成。
这个数字当然是非常的了不起,毕竟迁入的流人是一种极为混乱的状态,是否健康、服从、被截留荫庇或者有意长居等等各种情况都不相同,可以说抛开各种意外因素,只要进入荆州总管府境内并且肯于接受安置之人,在半年时间内都能定居下来,并且获得一块土地或者学成一门工技,从而拥有基本的谋生能力。
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土客矛盾,总管府对于这些流人的安置最主要还是向手工业进行分流,毕竟现有的土地资源就连总管府也未能完全掌握话语权。
如今侯景之乱所带来的人口迁徙红利还未结束,如果贸然掀起土地资源重新分配这种根本矛盾,那无异于是侯景之乱的延续,而且还是大聪明自己乱自己,把人留住才是当下的根本要务。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穰城便成为沔北手工业发展的大本营。关中和荆州总管府本地豪强们纷纷被吸引过来投资建厂,总管府为他们场地与合格的工人进行生产。而这些投资建厂也并非盲目扩大产能,且不说外部市场如何,单单总管府内部就有着大量的需求,众多的官府订单吃得下大部分工坊产能。
如果是在关中,这样的模式未必能玩得转。老陕们对于土地的需求那是非常炽热的,没有良田起码也得给块荒地,才能把人留住。
可是总管府所接纳的流人主要还是以南梁人为主,而这些梁人们对于耕织以外的生产方式接受度就比较强,而且本身市场经济也比较繁荣,即便是乡野耕农家里有点农副产品盈余拿出去换点针头线脑都是非常正常的。
像襄阳等大邑中,葱姜蒜等日常调味料都有专门的商铺售卖。这要放在关中是不可想象的,吃根葱还得入市买什么样的败家子竟然干出这种事房前屋后哪里种不下几棵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