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南梁朝廷再次获知到李捴一行在城中准确位置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一个多时辰后。这一行人在城东一座寺庙中落脚下来,并且守住了寺庙门户,不准前往寻找邀请的南梁官吏入内且拒绝沟通。
“究竟是谁出迎沔北使者这么简单的事情竟都做错,着实该死”
梁帝萧绎一脸恼羞成怒之色,拍案忿声说道。
大厅中在座群众纷纷敛息低头,不敢去看皇帝那愤怒的眼神,而今日尚书省当直的左仆射王褒见事情责任委实推脱不了,这才站起身来说道“沔北使者不告而来,臣在省中得讯之时,陛下正在内苑宴请齐使,不敢遣员入请打扰。因恐这二者意外相见而更生事端,臣便叮嘱使员一定要小心迎引,却不想仍是出错,想必使徒言语不谨,以致消息泄露、触怒沔北使者。”
南梁接待李捴一行之所以态度那么诡异,倒也不是心存歹意,而是本身正在干坏事。当然也不能说是干坏事,毕竟江陵朝廷有着独立的政权地位和主权,并非襄阳那种完全依附西魏的傀儡,就算是接待北齐使者那也没什么,沔北也管不了他们的外交事务。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实际上多少还是有点做贼心虚。不说梁帝萧绎,厅中这些官员们自尚书左仆射王褒以下,谁没从沔北那里获得好处或是家族经营着与沔北之间的商贸,或是直接从荆州总管府获得财物馈赠。
萧绎听到王褒这一番话,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他当然是不可能有错的,有错的必然是那出迎的使者,于是便冷声说道“斩下那名昏使首级,提去再邀魏使,一定不可任由他们就此离去”
虽然说江陵朝廷有绝对的外交主权,但这一次接见齐使内情还真的不能让西魏尤其是沔北方面知晓,因为这一次梁帝跟齐使见面商讨的就是合作对付沔北的事情。
北齐虽然在淮南方面动作频频,但其与江陵之间也并没有断了使节往来。之前侯景之乱结束后,留在江北的余部都投靠了北齐,北齐也派兵接应。
结果因为广陵侨民起事作乱,勾结陈霸先北上兵围广陵城。当时北齐无暇救援,因而请和,道是只要陈霸先退兵让城中齐军撤离,北齐便归还广陵、历阳等江北重镇。
陈霸先虽有不甘,但也拗不过其他诸方渴望兵不血刃收复江北诸镇的心情,只能引兵退回了京口。
这种事那用屁股想也不可能是真的,更何况接下来南梁便发生武陵王萧纪东下和湘州叛乱等乱事,北齐那就更加不可能吐出这吃进嘴里的肥肉了。而且还变本加厉的趁火打劫,派遣步大汗萨等将领汇同郭元建继续进攻南梁。
好在王僧辩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力,在西面的战事结束之后便快速东返,并在去年年尾于合肥东关附近击溃了郭元建军,使得淮南压力有所削减。
今年由于齐主高洋先后用兵干涉草原霸权与讨剿稽胡,使得南面用兵不足,故而又发生宿预豪强据城叛乱并投靠南梁。宿预已经逼近徐州,距离下邳不远,如果此地失守,那将直接打击到北齐整个淮南布局。
所以这一次齐主高洋便又派出使者直赴江陵,经郢州刺史陆法和遣人送来江陵,传达齐主的意思,希望能够与南梁联合。如果南梁方面放弃对宿预的争夺和不对江北几镇用兵,那么北齐便不再对江南进攻,并且集中淮南兵力进取仍在西魏手中的义阳。
届时沔北方面的人马必然被吸引到义阳,如此一来江陵方面便可趁机夺取失地,拿回之前被强据的夏口等江北口岸,乃至于越过武宁、直取襄阳。如果江陵方面给力的话,使得江汉方面的局面重新退回侯景之乱前都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这只是齐使给南梁君臣勾划的一个前景,但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画饼,对梁帝萧绎的诱惑也是极大的。
如今的他既然打算定都江陵,短期之内并没有迁回建康的打算,那么江陵周边的安全就是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相对而言,同北齐在淮南的纠纷便不再那么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