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台府一旁的军营中,被强行带来此地的河东柳氏族人们仍自惊慌不已。
“三娘子实在是太不检点了之前错配吴中下户、婚配失类,已经使我家门蒙羞,出嫁之女、绝迹故门,不相往来也就是了。但这娘子不知羞耻,婚后仍然携子重返父门,甚至还将夫家贱妾庶子一并引来,夫门体面半点不计,如今果然引祸于家门”
有早就不满这柳三娘子归家生活的柳氏族人这会儿更加的愤懑不满,口中连连抱怨。
这一番话也引起了其他柳氏族人的共鸣与附和,河东柳氏乃是襄阳名门,这柳三娘子本身更是公主所出,结果配给的夫婿只是吴兴寒门的陈顼,整个家族唯陈霸先一人可称而已,可谓是不折不扣的婚宦失类。
如果说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还能忍耐,那么今日所遭遇的劫难就完全不是他们应该承受的,纯粹是受这个丧门星的连累,让人如何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
“放你娘的臭屁当年我姊不肯嫁,也是你们这些狗贼劝说陈氏势大,值得投附,今又说成家门的耻辱”
之前在柳氏庄上狂躁不已的少年,也是那柳三娘子的亲弟弟、柳偃之子柳盼,这少年本来就因为自幼丧父、有失调教而性格愚鲁暴躁,这会儿听到族人们不讲道理的抱怨声,便也不顾尊卑长幼的破口大骂起来。
众族人们闻言后虽然羞赧愤懑,但也不屑与这愚鲁少年计较,唯柳霞之子、与其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柳庄走上前来安慰道“六郎你不要再吵闹了,亲长们也是心忧处境”
“你也不是好物之前庄上为什么要拦住我待我打死了那个羞辱我家的登徒子,还会有这些后事”
柳盼又瞪着柳庄,一脸恼怒的斥骂道。
“捂住他嘴巴,不准这愚儿再嚎叫”
其他柳氏族人们听到这话后,顿时更加慌张,不敢再让这少年继续口出狂言,以免被帐外的军士们听到而更加报复。
柳盼的嘴巴虽然被捂住了,但他们的处境却仍然没有什么改变。
一众柳氏族人当中,见识最广、最有主意的便是柳霞,但他这会儿也只是皱眉不语,当见到众族人们都向他望来,希望他能拿个主意的时候,柳霞才长叹一声道“江陵一场大劫,我家人虽惊未伤,实属大幸。原本以为回归乡里可以安心营生,世道平稳后再让子弟入世,但今看来乃是妄想了。
此番事也怪不得三娘子,也不怪六郎莽撞,应历的劫数,躲怕是躲不过去。太原王雄才大略,虽然不会以此小事刁难我家。但我家也因阳泉侯事,或许便是其眼中的悖逆之门。之前隐于群众而未特加责难,如今事犯眼前,恐怕不会轻易饶恕啊”
“那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诸柳氏族人们听到柳霞这一通分析,顿时更加的惶恐,连连哀叹。
“还有、还有一计啊那小将李雅不是要求聘三娘子便将三娘子许他,本是恶事、转成良缘,彼此有了瓜葛之亲,自然不会再刁难我家”
在经过片刻的哀叹后,突然又有一名族人拍着大腿开口说道,而旁边愁眉不展的众人听到这话后也都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祸本起于三娘子,正该由她平息”
这会儿,本来已经被捂住嘴巴的柳盼又努力挣脱开,指着这几人怒骂道“狗贼怎不将你家妻女给人作良缘当年如此,今又如此,你们还要将我家如何作贱”
“六郎你不要发癫你是愿意直死当下,还是想要让你姊转配良人”
求生心切的柳氏族人们这会儿也顾不上羞恼,望着那暴躁少年喝问道“咱们都是一群亡国之徒,国亡身存,更有什么节气可称既然总是免不了屈节事强,那当然也要择更强事之当年那陈家子也是凭其家武势可观,才得以高攀我家、聘娶美眷,我们需仰其力、守卫家国,纵然屈辱也只能忍耐。
但今城破国亡,强徒安在本来指望能够守卫家国者,他连自身都不能照应周全,沦为囚徒,牲畜一般的被牵引北去,遗下妻儿还要委托我家照顾。这样的废物,值得我家为其掷上合家性命守护其妻儿妻离子散难道不是这种欺世盗名、辜负厚望之徒该受的报应”
“是啊,那陈家子本非良配,一个寒门鹊起的轻躁之徒,尤其好色如命、令人不齿我家娘子屈就于他,已经是他门楣增光,这色徒却仍然浪荡成性、入市狎妓,三娘子方出孕期,便需为其打理妾奴孽种的生计,此徒可有丝毫怜惜爱护”
为了抵消他们自己内心的愧疚感,柳氏族人们又开始纷纷历数痛斥那柳三娘子的夫君种种不适,而那陈顼也的确不是什么道德君子、如意郎君,被一通挑剔数落,顿时就显得劣迹斑斑。